物理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踏进教室的瞬间，空气里那点午后的慵懒立刻被绞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带着焦虑因子的紧绷。
“拿出答题纸，随堂小测，二十分钟。”
话音落下，哀鸿遍野。
北萧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闻言动作一滞。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电磁感应？他昨晚是啃了南笙的笔记，但脑子里那点新栽进去的知识树苗，能经得起这番突然的风雨吗？他下意识瞥向斜前方。
南笙已经拿出了文具，姿态是一贯的稳定，仿佛这不是突袭，而是一场预约好的、必然到来的仪式。她肯定早就预料到了。北萧心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有点涩。她总是准备万全，像一艘装备精良的舰船，永远不怕任何风浪。
锦云在一旁小声嘟囔：“哎呀呀，搞突然袭击……”但手上动作却不慢，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看热闹的笑意，目光飞快地在北萧和南笙之间溜了一圈。北萧这家伙，昨晚好像真用功了？有戏看咯。
卷子发下来，沙沙的书写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北萧深吸一口气，低头看题。第一题，基础概念。嗯，笔记上有。第二题，简单应用。还行。第三题……他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用力，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了一个墨点。南笙的笔记里似乎有类似的思路，但隔着一层雾，抓不真切。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抬眼间，看到南笙流畅地书写着，侧脸线条专注而清晰，仿佛答案不是想出来的，而是从笔尖自然流淌出来的。一种混合着挫败和不服气的情绪涌上来。他咬咬牙，逼自己沉下心，重新钻回那些公式和定理里。
时间过得飞快。
讲台旁，吴岁月作为课代表，已经起身开始收卷。她表情严肃，一丝不苟，仿佛这不是收卷，而是在执行一项神圣的使命。走到沈清禾旁边时，她目不斜视，公事公办地伸出手。
沈清禾却猛地抬起头，额头上还有因为苦思冥想而憋出的细汗。他飞快地将卷子塞到吴岁月手里，同时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又带着点邀功般的傻气：“岁月学姐！我最后一大题好像做出来了！用了你上次说的那种方法！”
吴岁月收卷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比如“考试时不要说话”），但最终只是极快地、几近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近乎冷漠地“嗯”了一声，便继续走向下一个。只是转身时，耳根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晕。
沈清禾却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完全忘了自己前面几道题可能一片狼藉。
卷子收到北萧这里。他有些不情愿地交上去，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还空着，心里空落落的。
吴岁月面无表情地抽走他的卷子。
下一刻，她走到了南笙面前。南笙将写得满满当当、条理清晰的答题纸递过去，动作平稳。吴岁月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欣赏的意味，轻轻点了点头。那是强者之间的无声致意。
北萧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空落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填满——是羡慕，是不甘，还有一丝被无形壁垒隔开的气闷。她们在那个他暂时还无法轻易触及的世界里。
下课铃响。老师抱着卷子离开，教室里的紧绷感骤然松弛，议论声、对答案声轰然炸开。
“最后那道题选C吧？”
“完了完了我时间不够！”
锦云像只蝴蝶一样飞扑到南笙桌边，声音清脆：“南笙南笙！最后那道题你是不是用了双重积分？我总觉得直接用能量守恒更快诶！”她语速极快，眼里闪着纯粹属于学霸的、遇到挑战时的兴奋光芒。
南笙抬眼，思考了一秒，点头：“你的方法更巧。我过度依赖常规解法了。”
她们已经在讨论哪种方法更优了。北萧靠在椅背上，听着身后那两个女孩轻松地交流着他几乎无法完全理解的思路，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攫住了他。他之前的那些自信和散漫，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轻飘。
他忽然想起昨天吴岁月的话。
“拿出点真本事来。”
他握了握放在桌下的手。或许，他该认真想想，什么是真正的“真本事”了。不仅仅是为了某个模糊的期待，也是为了……越过那道壁垒，去看一看那边的风景。
窗外，天光正好，而教室里的少年，心中第一次因为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测，掀起了关乎未来方向的、真正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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