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北萧罕见地没有赖床。他甚至对着镜子多花了几分钟整理那头总是略显不羁的黑发，校服领子也拉得格外平整。
书包里，那份被精心誊抄补充过的、原本属于南笙的物理笔记，安静地躺着。他自己的笔记本也夹在里面，虽然远不及南笙的工整，但至少不再是鬼画符，能看出主人昨夜投入了相当的时间与精力。
她应该能看出来吧？去学校的路上，这个念头像只雀跃的小鸟，在北萧心里扑腾着翅膀。他甚至开始模拟待会儿还笔记时的场景——
或许可以带着点漫不经心，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求表扬的意味：“喏，还你。顺便参考了一下，谢了。” 然后等她翻开，看到那些新增的、笔迹不同却明显认真了的注解，也许会微微惊讶，也许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光是想象一下那可能的细微表情，北萧就觉得蹬自行车的腿都更有劲了。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连带着心情也一路放晴。
他比平时更早地到了教室，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南笙的座位。
空的。
心里那点雀跃稍稍平息了些，但很快又自我解释：南笙那种学霸，说不定是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了。
他坐下来，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趴下补觉，而是拿出物理书，假装预习，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教室门口。
同学们陆续进来，喧闹声渐起。锦云蹦蹦跳跳地进来，看到他，夸张地揉了揉眼睛：“哇！北萧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北萧懒得理她，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瞟向门口。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南笙抱着几本书走进来，步伐依旧平稳，神情依旧清淡。晨光在她镜片上掠过一道微光。
北萧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南笙走到座位坐下，放下书，开始整理桌面，并没有看向他这边。
北萧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笔记，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和往常一样随意。他走到南笙桌旁，将笔记放在她桌上。
“笔记，还你。”他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点懒洋洋的调子，“谢了。”
南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份笔记上。她伸出手，拿过去，翻开。
北萧的心微微提了起来，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他甚至准备好了几句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的话。
然而，南笙只是快速地浏览了一下，确认笔记完好无损，甚至似乎并没有特别注意那些新增的笔迹。然后，她合上笔记，放进抽屉，抬头看向北萧，语气平淡一如往常：
“嗯。下次记得自己记。”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拿起笔，开始演算一道数学题，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项例行公事的交接，北萧这个人和她手中的题比起来，毫无吸引力。
北萧站在原地，准备好的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心里那只雀跃的小鸟仿佛瞬间被冻住，直直坠落。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像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裹挟了他。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恶作剧失败、或者考试考砸都要来得清晰和……难受。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专注的侧脸，那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忽然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玻璃罩。
她根本没在意。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的那点努力，他那点微妙的期待，在她那里，或许轻得像一粒尘埃。
“喂，北萧，愣着干嘛？”锦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疑惑。
北萧猛地回神，扯了扯嘴角，试图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却觉得有点僵硬。
“没什么。”他转过身，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的座位，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闷得发慌。
一整天，北萧都有些心不在焉。物理课上，他破天荒地没有打瞌睡，但也没怎么听进去。他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南笙。
她始终是那个样子，认真听课，快速笔记，偶尔推一下眼镜，眼神专注而冷静，像一台精密运转的学习机器。
他的那份笔记，和他的那点心思，似乎真的没有在她那里激起任何涟漪。
放学铃响，同学们欢呼着涌出教室。北萧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
南笙已经收拾好东西，和锦云一起走出了教室门。锦云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南笙偶尔点头回应。
北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那点失落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沉淀得更深了。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攻克南笙这座冰山，远比他想象的要难。不是靠耍帅，不是靠卖乖，甚至不是靠一时的努力就能轻易撬动她那固若金汤的世界。
吴岁月说的对，得拿出真本事。他握了握书包带子，一种混合着挫败和不甘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可是……真本事到底是什么样？他看着自己依旧不算太整洁的书包，第一次对“认真”这个词产生了真正的、带点茫然的思考。
窗外，夕阳依旧很好。但北萧觉得，今天回家的路，似乎比来时要长一些，也安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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