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云城一中的林荫道染成暖金色，自行车棚旁投下长长的阴影。北萧推着车，脑子里却不像往常那样空荡，反而被一些清晰的线条、公式，还有一双冷静的眼睛填满了。
南笙的笔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那几张活页纸仿佛带着某种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一种陌生的、带着点痒意的重量。
他以前从不觉得笔记有什么重要。不会？抄一下同桌的，或者干脆赖掉。老师批评？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他聪明，临时抱佛脚也能混个不难看的分数。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北萧，怎么能被区区笔记束缚？
可今天不一样。
那笔记工整得近乎苛刻，每一个公式的推导，每一个例题的注解，都透着主人极致的理性和专注。北萧甚至能想象出南笙写下它们时的样子——微微蹙着眉，眼神锐利，仿佛不是在记录知识，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原来她是这样学习的。北萧心想，像对待一场不容失败的战争。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种敷衍的态度，在她这种近乎虔诚的认真面前，显得有点……可笑，甚至幼稚。
吴岁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拿出点真本事来……她欣赏的是能力和认真。”
能力？北萧撇撇嘴，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认真？这个词对他来说有点陌生。但如果是她欣赏的话……
“北萧！”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锦云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从后面蹦过来，南笙跟在她身边，步伐平稳。
“笔记别忘了明天还哦！”锦云冲他眨眨眼，意有所指，“南笙的笔记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南笙的目光淡淡扫过北萧和他按在书包上的手，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继续向前走去。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借出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北萧却莫名地感到一丝……紧张？就好像小时候交了份自己都没底的家庭作业，等待老师批阅的那种心情。
真是见了鬼了。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什么时候他北萧也会因为一个女生而患得患失了？
“知道啦，啰嗦。”他嘴上应付着锦云，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南笙的背影，直到她拐过路口消失不见。
推着车走出校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他蹬上自行车，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漫无目的地闲逛或者呼朋引伴，而是径直朝家的方向骑去。
路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城市温柔的轮廓。北萧脑子里不再是想去哪里玩，而是开始自动回放物理课上的内容，那些之前听着像催眠曲的定理，此刻在南笙清晰的笔记注解下，竟然变得有条理起来。
电磁感应……切割磁感线产生电流…… 他试图回忆南笙笔记上那个简洁的图示。
回到家，破天荒地没有先打开游戏机，而是把书包扔在书桌上，拿出了那本笔记。台灯下，纸张泛着柔和的光，上面清隽有力的字迹仿佛带着主人的气息，冷静而专注。
他翻开自己的鬼画符，对比着南笙的范本，第一次耐着性子开始重新整理和誊抄。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个过程有些枯燥，远不如在外面疯玩来得有趣。但奇怪的是，当他一点点将那些混乱的知识点理顺，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也开始变得像样时，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啧，原来认真学习是这种感觉？他挑眉，觉得有点新奇。
偶尔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他会盯着南笙的注解看很久。她当时是怎么想到这一步的？他仿佛能透过这些字迹，看到那个冷冰冰的班长在思考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哥们儿发来的消息，约他去新开的电玩城。
北萧看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回了两个字：
「不去，写作业。」
发送成功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要是被那帮家伙知道，估计得惊掉下巴。
他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在笔记的最后一页。那里空白处，南笙用极细的笔触写了一行小字，似乎是随手记下的思考题关键点。
北萧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行字迹。
窗外的夜色渐浓，而房间里的少年，第一次为了某个人的笔记，为了一个或许微不足道的“进步十名”的承诺，安静地伏案许久。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期待”的情绪，悄然在心湖里漾开一圈微澜。他有点想知道，明天把笔记还给她时，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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