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着下了几天,滴滴答答的声音从厂房顶棚的漏洞处落下。
小雅负责记录雨水收集量,但看着刻度线,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明明雨下得很大,但雨水收集的速度却远低于预期,而他们之前储存的水已经用了大半。
“怎么了吗?”陈暮走了过来,他刚与大飞完成一轮巡查。
小雅指了指水桶:“雨水收集的不太理想,按照这个速度,我们的存水可能只够再用四天。”
陈暮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喊来其他人一起商量:“大致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有什么建议吗?”
阿哲推了推眼镜:“我可以尝试改造排水系统,增加收集雨水的效率,但是需要一些材料和时间,而且我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林静宜摇了摇头,有些担心道:“我们现在的配额已经是最低限度了,不能再少了,否则那些伤员该怎么办?”
大飞则是抱臂站在一旁,思考片刻说:“我记得这附近以前应该有别的水源吧?”
“离我们最近的是三公里外的一片湖,”陈暮摇头,“但这么久了水源很可能已经被污染,加上出去来回的路上太过危险,我不建议去外面取水。”
他们讨论了好一会儿,但依旧没有可行的方案。
“滴——”
是阿哲的监控系统发出的提示音。
阿哲立即起身去查看,然后说:“不是枯朽者,是有三个人正在往我们这边来。”
所有人暂时放下想法,又一次进入了戒备状态。
小雅跑到二楼的观察点,她蹲下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三口,衣服全部湿透,相互扶持着朝工厂大门走来。
小雅通过对讲机传话:“一男一女,可能是夫妻,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他们看起来都很瘦弱,估计是饿了很久。”
小雅看见院子里的陈暮和大飞打开一点缝隙,与那三人对话。不过距离太远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肢体动作来看,这些人似乎在恳求些什么。
陈暮和大飞回来时,表情复杂。
陈暮说:“他们说自己已经流浪快两周了,现在食物全部都被吃完了,想找个地方避雨休息。”
阿哲马上反对:“这绝对不可以,风险太高了。我们现在连自己都很难保障,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陈暮没有说话。
阿哲的音量提高了几分,继续说:“陈暮,你想清楚,要是他们身上携带什么传染病呢?我们的医疗资源连自己人都不够用。”
大飞理解陈暮的想法,他们过去的背景在某种意义上是相通的。在此之前,救人,就是他们的本能。
“要不这样吧,我先去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武器,如果他们配合,那就划出一块地方暂时收留他们,等雨停后再让他们离开。”
其他人看向小雅。
阿哲的话并没有说错,但小雅也于心不忍。
“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人类在极端环境下确实会变得不可预测。但是......”小雅犹豫了,她低下头,避开阿哲的视线,“就这么放任他们在外面也不好吧,要不就让他们在院内其他地方暂避,不与主厂房直接接触。”
“随便你们。”阿哲气愤地丢下一句,扭头就回二楼去了。
仔细搜查后,除了男人有一把防身的小刀外,没有其他武器。
大飞没收了刀:“放心,只是暂时保管而已,等你们离开时会还的。”
他们被安置在工具棚,虽然破旧但至少能遮雨。
小雅拿来几个旧衣服充当被褥,又给了少量的食物。
“我叫小雅,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看起来有些紧张,一直警惕地看着小雅。他身旁的妻子回话了:“我叫阿梅,这是我的丈夫李叙,还有我们的儿子小杰。我们原本在北区的避难所,但那里现在已经被怪物占领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她的声音在颤抖,显然是回忆起了那段可怕的经历。
小杰的脸色苍白,时不时还会咳上几声。
小雅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们之前有接触过感染者吗,或者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阿梅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他们进来前我们就跑了,我们很小心的。你放心,小杰只是淋了太久的雨,有些感冒了。”
小雅点了点头:“我们会提供一些基本的东西,但不能长期收留你们,雨停后你们就得离开了,抱歉。”
阿梅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回到主厂房后,阿哲仍然不满意:“你相信他们的话?只是感冒?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普通的感冒也可能发展成肺炎,然后我们都会被传染的。”
几人面面相觑。
阿哲当晚甚至没有下来吃饭。
小雅值夜班时,雨已经慢慢变小了。她调整望远镜,四处看着,直到注意到工具棚里有点点光亮闪烁。
小杰正在摆弄一个电子设备,看起来有点像游戏机。
小雅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之前已经检查过他们身上没有携带其他武器。
但第二天大飞在做例行巡查时,发现仓库的一扇窗户有被撬过的痕迹。
阿哲:“我们几个何必撬窗户,八成就是他们。”
陈暮面色沉了下去,二话不说就往工具棚的方向去了。
他们正在吃配给的食物。
陈暮直接问:“你们昨天想要闯入主厂房?”
夫妻俩一脸茫然,但小杰的眼神却有些躲闪。
李叙立即拦在妻儿面前:“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们一整晚都在这里。”
陈暮的目光落在小杰身上:“孩子,你知道什么吗?”
小杰低头不语,手指紧张地揪在一起。阿梅搂住儿子,喊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吓他。”
问不出结果,但陈暮心里也有了答案。
他转身回去。
阿哲见他回来,冷笑一声:“看吧,我就说不该留下他们,赶紧让他们走吧。”
可陈暮依然在犹豫:“雨还没完全停,而且那个孩子确实生病了。”
商量来商量去,陈暮和大飞还是希望再留他们一天。而林静宜作为一个医生,她也很难做到见死不救。
但在阿哲激烈的反对下,不管明天雨有没有停,他们必须离开。
小雅全程没有说话,她知道在这个时候,理智需要大于情感。她也在不断动摇,可是阿哲说的没错。
那一天格外漫长。
小雅几次送食物时,发现阿梅的眼神从感激变成了隐隐的怨恨。李叙则更加沉默寡言,投向主厂房的目光中带着小雅读不懂的情绪。
后来小杰的咳嗽加重了,阿梅不得不向他们寻求药物。
明明决定好不再给予其他帮助,但小雅注意到了陈暮的挣扎。最终他们还是选择给出了少许剂量,足够缓解症状但不能完全治愈。
阿哲从头到尾都只是冷眼看着,没再说一句话。
阿梅接过药物的手很凉:“谢谢。”她低声道,但眼睛里没有感激,“你们有整个工厂,却只给我们这么一点。”
小雅一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滋味。
回去时,她听到了陈暮和阿哲在争吵。
“......不能冒险,”陈暮的声音紧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切责任都在我身上。”
阿哲却是少见地严肃:“做决定很容易,但要做正确的决定。有时候仁慈是残忍,残忍是仁慈。”
“我知道,阿哲,可是我......”
小雅没有再听下去,而是悄悄退回自己的隔间,心中波澜起伏,久不能平息。
原来陈暮也在自我怀疑。
这场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在湿漉漉的院子里。
阿梅扶着小杰,他的咳嗽已经有好转,但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李叙看着他们,眼神复杂:“谢谢你们的......帮助。”话语中的停顿不由得让人多想。
大飞打开门,指着一个方向:“沿着前面那条废弃的铁路走,大约十公里外可能还有一个救助点。”
三人就这么搀扶着走出工厂,融入弥漫的晨雾中。
小雅站在二楼的观察点,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
大门关上后,却没有人感到轻松。
直到林静宜去检查他们待过的地方,带回来一个像游戏机的东西。
“他们好像落东西了。”
阿哲接过来,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因为那不是一个游戏机,而是一个简易的信号发射器,正在规律地闪烁。
“他们在发送信号,很有可能是给同伙的。”
小雅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她回想起阿梅最后的眼神和李叙那句话。
人心果然是最难揣测的。
陈暮:“阿哲,你能尝试干扰信号吗?”
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小雅在帮忙整理医疗物资。
看她有些恍惚,林静宜轻声说:“小雅,虽然有时善意会招致恶果,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停止善意。”
小雅垂下眼睛。
半小时后,信号发射器突然了停止工作。阿哲检查了一遍说:“可能是内置的电池耗尽了。”
但他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直到夜幕降临,一切平静如常。
可是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瞥向大门。
【来到避难所的第六天。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大家都在道德与现实中挣扎。我们送走了需要帮助的人,可能保护了自己,也可能埋下了隐患。
这是提心吊胆的一天。
而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个末世的残酷。
有时候没有好的选择,只有不那么坏的选择。】
放下笔记后,小雅在迷迷糊糊中睡去。她梦见了那个咳嗽的男孩,他在雨中不断行走,永远找不到避雨之处。
月光再次照亮围墙。
在那些抓痕和印记旁,不知什么时候又添上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标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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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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