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天色临近傍晚。
应葵发现家里还需要添置一点东西,她从桌子上拿了便利贴写了需要购买的东西,简单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
除夕的街道像被泼了朱砂——沿街灯笼在寒风中摇晃,映得积雪都泛着橘红的光。
她小跑时靴跟敲在青砖路上,清脆的声响惊飞了路边卖春联摊位上的麻雀,红纸金粉扑簌簌落了一地。
超市入口处堆着半人高的砂糖橘礼盒,促销员正用扩音器喊着“年年吉(橘)利”,声浪混着生鲜区的活鱼腥气扑面而来。
冷藏柜前挤满抢购饺子馅的主妇,应葵侧身穿过时,听见塑料袋窸窣作响间夹杂着方言计算的嘀咕:“三鲜馅得再称半斤虾仁...”以及转角处突然爆发出孩童的欢呼。
穿着崭新唐装的小男孩踮脚去够货架顶层的巧克力金币,他母亲手里的购物车已堆成小山——最顶上那盒徐福记酥糖摇摇欲坠,包装上烫金的福字正巧映着应急出口的绿光。
应葵攥着那瓶镇江香醋冲出超市玻璃门,塑料提袋在她腕间沙沙作响。
远处骤然炸开的爆竹声像一记闷雷,惊得她手一抖,醋瓶差点滑落——这才发现超市外墙的LED屏正跳动着鲜红的倒计时:18:59,距春晚开播只剩一小时。
巷子深处陆续亮起灯笼,某户人家阳台悬挂的冰凌被震得簌簌断裂,碎晶在夕照里划出金线。
她小跑时听见身后超市广播突然切换成《恭喜发财》,欢快的旋律与近处某家厨房飘出的煎带鱼滋啦声奇妙地糅在一起。
拐角处两个穿红外套的小孩正蹲着点燃仙女棒,火星溅到路面积雪上,瞬间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突然整条街都暗了下来。
应葵抬头看见供电局工人正在电线杆上抢修,橙黄的安全帽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马上好!”工人朝楼下喊,声音混着扳手敲击金属的脆响,“这除夕夜的用电负荷比平时高三倍嘞!”
话音未落,整排路灯齐刷刷亮起,照亮她脚下湿滑的路面——融化的雪水混合着不知谁家洒落的黄酒,正泛着琥珀色的光。
应葵拎着醋瓶的手突然一滞——三十步开外的灯柱下,有个身影正弯腰拾起被风吹落的红围巾。
那人起身时,围巾末端扫过路面积雪,扬起细碎的晶光,霎时照亮了半张侧脸。
“周项?”应葵脱口而出的瞬间,对方猛然抬头。
路灯恰在此刻忽明忽暗地闪烁,将那张俊俏秀气的面容映得如同老照片般泛黄。
街角突然炸开的烟花在两人之间迸溅出斑斓光点。
应葵:“这么巧,你也是出来买年货的吗?”
周项:“嗯。”
这时,应葵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铃声在冷空气中格外清脆。
她慌忙腾出手去掏,塑料购物袋擦过羽绒服发出窸窣的声响。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正在跳动。
“小葵,你回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应妈妈温柔的声音。
应葵连忙回答:“回了回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应葵和妈妈挂断电话后看了看周项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周项点了点头。
应葵刚走没几步又折返回来
“周项。”
“嗯?”
“新年快乐。”
“你也一样。”
应葵提着手中的年货往家的方向走去,嘴角的笑容渐渐上扬。
远处不知谁家提前点燃了迎春鞭炮,噼啪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应葵拿着年货回到家中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饺子。
厨房里蒸腾的热气裹着面香扑面而来,母亲正站在流理台前揉着一团雪白的面团。
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像落在枣红色布料上的新雪。
玻璃窗上凝满水珠,映着母亲低头时垂落的碎发,发梢随着揉面的节奏轻轻晃动。
案板上整齐排列着十几个包好的饺子,圆鼓鼓的肚皮挨挤在一起,褶子捏得细密匀称,像列队的小元宝。
母亲听见响动回头,鼻尖还沾着一点粉:“回来得正好,帮我把韭菜馅再拌拌。”她说话时手也没停,擀面杖在掌心转出残影,面皮飞旋着变成完美的圆。
应葵回应:“好,我洗个手就来。”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作响,蒸汽顶得锅盖轻轻跳动。
应葵看见母亲左手腕上那道熟悉的烫伤疤——去年除夕被油星溅到的痕迹,此刻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淡粉色。
窗外的雪忽然下大了,但厨房里弥漫着韭菜混着姜末的鲜香,暖得让人忘记这是零下十度的冬夜。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远处传来孩童放烟花的欢呼。
雪光映着厨房的暖灯,将此刻与旧时光温柔缝合,仿佛岁月从未撕碎过某些联结。
……
另一边,周项家中。
厨房里,周项站在灶台前,锅里咕嘟咕嘟煮着面条。
水汽在玻璃窗上凝成细密的水珠,模糊了窗外除夕夜的万家灯火。
他往沸水里撒了把挂面,动作有些生疏——面条下得太急,溅起的热水在手背上烫出几个红点。
冰箱里只剩半棵蔫黄的小白菜,他掰下菜叶丢进锅里,绿色在翻滚的水花中时隐时现。
调味架上那瓶开了封的酱油已经见底,他晃了晃瓶子,最后几滴棕黑色的液体落在汤里,晕开淡淡的咸香。
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周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回来了。
周项刚挑起一筷子面条,浓烈的酒精味混着烟臭扑面而来,周项看见父亲鞋上沾着雪化的泥水,在地板上踩出深色的脚印。
周父:“哟,煮面条吃呢?”
周父二话不说伸手就打翻了周项手中的那碗面,似乎还不过瘾,干脆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吃的也全都被践踏。
周项只能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知道他越上去阻止自己的父亲就越变本加厉。
周父:“就你也配吃饭,赶紧饿死吧。”
周父往周项走去,用手指头推了推周项。
“你就应该去陪你妈。”
周父说完就摔门而出了。
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混杂着打翻的酱油和剩菜的馊味。
周项蹲在地上,捡起被父亲踢翻的垃圾桶,腐烂的菜叶和面条残渣黏在瓷砖上,像一团团发霉的棉絮。
他的指尖触到冰凉的啤酒瓶碎片,玻璃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有一片深深扎进指腹,血珠渗出来,他却感觉不到疼。
灶台上的面条早已糊成一团,黏在锅底变成焦黑的硬块。
周项用铲子机械地刮着,金属摩擦声刺耳得让人牙酸。
父亲醉酒时撞倒的调料瓶还在滴答漏油,生抽顺着橱柜门缓缓流下,在白色柜面上画出扭曲的褐色河流。
水槽里堆着沾满烟灰的碗碟,父亲把烟头摁灭在吃剩的炒饭里,米粒被烫出一个个黑洞。
周项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在手上时才发现掌心全是细小的伤口——那是收拾碎玻璃时留下的,此刻被水一激,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窗外突然炸开除夕的烟花,绚烂的光透过油腻的纱窗照进来,在狼藉的地板上投下彩色光斑。
厨房里终于恢复了表面的整洁,但空气中仍飘着淡淡的酒气和食物**的混合味道。
周项站在灶台前,盯着不锈钢水壶底部渐渐聚集的水珠。
煤气灶的蓝色火苗舔舐着壶底,发出细微的"呼呼"声,像是某种隐忍的叹息。
水壶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壶嘴最先冒出几缕白汽,在冰冷的厨房里迅速凝结成水雾。
突然"咔嗒"一声,水壶自动跳闸了。
沸腾的水在壶里翻滚,蒸汽顶得壶盖轻轻颤动。
周项伸手去拎壶把,却被烫得缩回手指。
他盯着指尖迅速泛起的红痕,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要等水壶唱完歌才能喝",而现在再没人会提醒他水太烫要晾凉。
窗外不知谁家放起了迎春的烟花,彩光透过纱窗在水壶不锈钢表面投下转瞬即逝的斑斓。
周项把热水倒进印着广告logo的马克杯,看着热气扭曲上升,在杯口形成一小片模糊的雾区,像块永远擦不干净的毛玻璃。
零点将近时,整座城市突然安静了一瞬。
接着爆竹声从四面八方炸响,烟花在夜空中绽开金色的牡丹。
应葵和妈妈一起坐在沙发上,应葵看着远处的烟花陷入了沉思。
应妈妈:“在想什么呢?”
应葵:“在想今年的春晚怎么可以这么有意思。”
应妈妈:“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不是呢?”
应葵:“当然是真的了,妈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应妈妈:“那你说上一个节目是什么节目?”
应葵:“这个啊……”
应妈妈:“回答不出来了吧。”
应葵:“哪有你这样的啊。”
应妈妈:“好啦,我女儿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应葵:“真是瞒不过你。”
应妈妈:“什么事?可以和妈妈说一说吗?”
应葵:“现在还不能说。”
应妈妈:“好吧,我等你告诉我。”
应葵:“嗯。”
除夕的夜晚,万家灯火映照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红灯笼在檐下轻摇,将团圆饭桌上的欢声笑语裹进暖光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上贴的福字。
而同一轮明月下,也有人守着冷清的出租屋,听窗外爆竹声将孤独衬得愈发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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