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校园里渐渐多了一对形影不离的身影。
清晨的教学楼前，周项总是提前十分钟抱着两瓶汽水等在梧桐树下。
汽水瓶上凝结的露珠沾湿了他的袖口，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时不时抬头望向女生宿舍的方向。
当应葵的身影出现在林荫道尽头时，他眼底的光会比朝阳还亮几分。
下课铃响后，教授后门总会准时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周项假装在看走廊公告栏，实则透过玻璃窗偷偷数着应葵整理书包时垂落的发丝。
等她和同学说完话，他就会"恰好"转身，把冰镇的汽水递过去："好巧，我也刚下课。"
午后的图书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划出金色的条纹。
应葵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周项就隔着书架缝隙看她皱眉思考时咬笔杆的小动作。
两个月后。
天气逐渐寒冷，校园里的景色也跟着变了模样。
应葵的指尖轻轻拽住周项的袖口，羊毛呢料在她指腹留下粗粝的触感。
"学校门口新开一家餐馆，"她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在冷空气里晕开，"口碑很好，我们去吃吧？"
周项低头看着袖口上微微发皱的痕迹，喉结动了动："嗯。"
声音很轻，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他悄悄把左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冻得发红的指尖捏着一张被揉皱的传单——正是那家新店的优惠券，他揣在兜里等了一整天。
暮色中的校门挂起了星星灯串，他们踩着薄雪走过林荫道。
应葵的米色围巾被风吹起一角，周项假装整理书包带，实则悄悄放慢脚步走在了迎风的那侧。
新餐馆的橱窗里蒸腾着暖黄的光，玻璃上贴着雪花形状的剪纸，映着两人模糊的倒影。
推开门的瞬间，暖气混着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坐到靠窗的双人位，木桌上摆着小小的圣诞树摆件。
应葵摘下手套时，发现周项已经自然地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上面用铅笔圈着的全是她爱吃的菜。
"你早就想来了？"，应葵的指尖点在菜单上。
"我..."，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目光躲闪着去看窗外的彩灯。
玻璃倒影里，应葵正用纸巾吸着水渍，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带笑的眼睛。
周项突然发现菜单边缘还粘着便签纸的残角——那是他昨天偷偷来探店时，记下的"她可能会喜欢的菜品清单"。
老板娘端着前菜从厨房出来，高跟鞋踩到某块松动的地板，发出"吱呀"一声响。
应葵夹起一块蜂蜜柠檬烤鸡翅，金黄的酱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不是很好吃？"她眼睛亮晶晶地问道，嘴角还沾着一点晶莹的蜂蜜。
周项机械地点点头："嗯。"他的筷子悬在半空，却根本没有去夹菜。
盘中的鸡翅保持着完美的摆盘造型，连配菜的西兰花都没有动过——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应葵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看着她因为美味而眯起的眼睛，像两弯月牙。
其实他根本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他只要和应葵待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当应葵开心地晃着双脚，运动鞋偶尔碰到他的裤脚时；当她被辣到吐着舌尖，慌忙去抓柠檬水时；当她嘴角沾上饭粒，自己却浑然不觉时——周项只觉得胸口涌动着比任何美食都更令人满足的饱胀感。
"你怎么不吃呀？"应葵突然用筷子另一端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
周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夹起已经凉掉的鸡翅咬了一口。
"好吃吗？"应葵凑近了些，发梢扫过他的手腕。
周项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餐馆温暖的灯光和小圣诞树的倒影。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卡在喉咙里，像一片羽毛轻轻擦过却发不出声响。
应葵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他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还有那些彩灯投下的、不断变换颜色的光点。
她嘴角还沾着一点蜂蜜，在暖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周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筷子，木质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指痕。
餐馆的背景音仿佛突然远去，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应葵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混着食物的温热气息，将他包裹在一个小小的、只属于两人的世界里。
"我..."他刚发出一个气音，老板娘突然端着甜点走来，餐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项如梦初醒般向后靠了靠，后颈贴在冰凉的椅背上，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应葵却突然笑了，伸手用纸巾轻轻擦掉他根本没注意到的、沾在嘴角的酱汁。
她的指尖隔着纸巾擦过周项的唇角，那一小片皮肤顿时像被火星烫到般发烫。
"笨蛋，"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在水面，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都知道。"
……
两人推开餐馆的玻璃门，迎面撞进冬夜清冽的空气中。
一阵微风卷着细雪掠过，应葵的围巾末端轻轻扬起，扫过周项还没来得及戴手套的指尖。
"时间还早，"应葵仰头呵出一团白雾，路灯的光晕染在她睫毛凝结的细碎雪晶上，"晚点再回学校吧？"
周项低头看着两人并排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他点点头："嗯。"
声音闷在羊绒围巾里，却藏不住微微发颤的尾音。
雪后的街道安静得出奇，他们踩着新积的薄雪慢慢往前走。
应葵的靴子陷进雪里发出咯吱声响，周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配合她的节奏。
路过街角那棵挂满彩灯的梧桐树时，一根低垂的枝丫突然抖落积雪，惊得应葵往周项身侧躲了躲。
周项下意识伸手护在她头顶，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愣住了。
他僵在半空的手掌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冰凉的触感却让相贴的衣袖处愈发滚烫。
应葵突然停下脚步，靴跟碾碎了人行道上结冰的小水洼。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
周项猛地顿住，差点被自己的围巾绊倒。
他转身时，恰好看见一片雪花落在应葵的鼻尖上，又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便利店的霓虹灯牌在她身后闪烁，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变幻的蓝粉色光晕。
"我..."周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短暂停留。
应葵向前迈了半步，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彼此睫毛上凝结的霜花。
她伸手拂去周项肩头的落雪。
应葵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痛了她的喉咙。
"周项，"她的声音带着冬日里呵气成霜的轻颤，"你还看不出来吗？"
周项怔在原地，便利店的灯光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
"嗯？"
应葵的指尖还抵在他胸前，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下剧烈的心跳。
"我..."她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投下颤抖的阴影，"喜欢你。"
这三个字像突然坠落的雪团，砸碎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薄冰。
周项的瞳孔微微扩大，便利店冰柜的嗡嗡声、远处汽车的鸣笛、枝头积雪落地的轻响——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话音一落，天空飘起了小雪。
细碎的雪粒像被揉碎的星光，轻轻落在两人交缠的指尖上。
"下雪了。"应葵轻声说，却没有挪动半步。
她的睫毛上沾着几片六角形的雪花，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周项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那些晶莹的雪粒便化成了细小的水珠。
雪越下越大，像一场无声的狂欢。
便利店的光透过纷飞的雪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模糊了边界。
应葵发梢的雪融化成水，顺着周项的指缝滑落，却谁也没有松开相握的手。
一片完整的雪花恰好落在应葵的唇边，周项低头时，那片雪花已经融化成一个小小的水痕。
他们呼出的白雾交融在一起，比飘落的雪还要轻盈。
远处教学楼的钟声敲响，惊起了梧桐枝头积攒的雪团，扑簌簌落地的声音像是冬天在为他们鼓掌。
周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下的声音："应葵，你知道吗？"他的指尖轻轻拂去她发间的雪花，"你就像光一样出现在我世界里。"
应葵仰起脸，忽然笑了起来。
她眼角弯起的弧度让周项想起盛夏里最明媚的朝阳，融化了所有飘落的雪花。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在她瞳孔里流淌，睫毛上未化的雪晶像星星坠入湖泊。
周项慢慢低下头，冬夜的寒气在他们呼吸间化作白雾。
当他的唇轻轻贴上应葵的时，远处教堂的钟声恰好敲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应葵的手攥紧了他的毛衣前襟，指节泛白，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弭。
飘落的雪花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朦胧的帷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
周项尝到了应葵唇上融化的雪水，清冽中带着一丝蜂蜜柠檬的甜——那是方才晚餐留下的味道。
而应葵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的呼吸，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诉说这个雪夜的心动。
当分开时，两人的睫毛上都凝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雪是泪。
那瓶被遗忘在雪地里的青柠汽水，此刻正反射着便利店霓虹的光。
应葵忽然蹲下身，从雪堆里捡起那瓶汽水，摇晃时里面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现在喝会感冒的。"周项急忙去拦，却见应葵只是将汽水瓶贴在了他发烫的耳尖上。
玻璃冰冷的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而应葵笑着说："这样你就永远记得，我们的第一个吻是青柠味的。"
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粒中，周项看见应葵举起手机，镜头对准雪地里那两个紧挨着的影子。
她的指尖冻得通红，却在按下快门的瞬间被周项的手掌包裹住。
取景框里，两个模糊的剪影在雪地上融为一体——高一些的影子微微低头，戴着毛线帽的影子踮起脚尖，中间隔着那瓶折射着霓虹灯光的汽水。
飘落的雪花在闪光灯下变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被揉碎的星辰洒落在他们周围。
"咔嚓"的快门声惊动了电线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远处。
应葵低头查看照片时，鼻尖差点撞上周项的下巴。
屏幕上的画面有些模糊，但那些纷飞的雪粒却清晰可见，每一片都反射着便利店招牌的彩光，将两人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温柔。
周项突然抽走手机，在照片角落快速打下一行字。
应葵凑过去看时，发梢的雪水蹭湿了他的屏幕：
[2015.12.24，
第一场雪，
第一个吻，
第一瓶喝不完的汽水。]
夜风卷着雪花掠过，将那瓶汽水吹倒在雪地里。
应葵和周项十指相扣，踩着积雪慢慢前行。
她突然停下脚步，靴尖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弧线。
"周项，"她的声音比飘落的雪花还轻，却字字清晰地落进他心里，"我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改变了。"
周项感觉掌心里的手指突然收紧，应葵的指甲轻轻抵住他的虎口，像是要刻下某种印记。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那瓶被遗忘的汽水此刻正在他大衣口袋里发烫。
应葵转身面对他时，围巾末端的流苏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她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周项的眼镜，却让那句宣言更加清晰："就像我只喝青柠味的汽水，这辈子都不会腻。"
远处教堂的钟声再度响起，惊醒了栖息在橱窗里的圣诞彩灯。
雪花落在应葵颤抖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像夏日汽水瓶上滚落的冷凝水。
"好。"他只说出这一个字，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两人交缠的指节在低温中泛红，像是被冬日浸染的枫叶，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温暖。
周项的手掌宽大，将应葵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
他们站在路灯的光晕里，呼出的白雾交融在一起。
应葵的小指突然勾了勾周项的掌心，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喉结滚动。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却怎么也落不进那紧密相贴的指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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