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沈岸没能追上车
陆川走的那天,镇子下雨了。
不是瓢泼,是一整天都停不下的细雨,像一口年久失修的水壶,滴滴答答地漏。
镇上的人说:“省城来的老师,果然待不久。”
有人说他是请调,有人说是受不了,有人说是跟哪个男人不清不楚。传什么的都有,雨水落在屋檐上,像一封封信,不投递也能传出声来。
沈岸是中午知道的,镇小学的校工碰见他,说:“你那个朋友今天走。”
他说完又补了句:“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沈岸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回屋,把桌上的木板翻过来,板子一侧还潮着,是他昨晚磨了一晚的。
板子上是刻的字——一笔一划,用斧背刻的,刻得不工整,也不美,但每个字都刻得很深,像钉进去的:
陆川,别走。
他把木板抱在怀里,穿上那件洗过多次已经发硬的旧衬衫,衣服是湿的,雨水没等他出门就已经落在肩头。
他一路小跑,鞋底滑,泥水溅得裤脚全湿了。
镇子的车站离他屋不远,但今天走得太慢了。
等他跑到站口时,车已经发动了。
绿色的大巴车卷着一道泥浪从他眼前滑过去,像一条不会回头的鱼。
他站在雨里,木板还抱在怀里,气喘得像狗,却一句话也没喊。
有人在候车棚下看着他,小声说:“哑巴还真来了。”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着,像一根钉子,钉在雨水和泥地之间。
他把木板举起来,挡住头,那块板子沉,水一落上去就浸进去了,字开始模糊,像一句快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吞下。
他站了好久,直到车影彻底消失,直到眼前只剩下雨和汽油味。
他慢慢把木板放下,手臂发酸,像刚钉完一口棺材。
他低头看那行字,那句“陆川,别走”,已经花了,边缘脱皮,像伤口结痂前最后一次张嘴。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临终前,说不出话时也是这样,嘴唇开合,却没声音。那时他坐在床沿,什么也没听见,却像听见了全世界的哭声。
现在他也是。
这块木板像母亲最后的嘴,那句“别走”,也像一句没能活口的遗言。
可惜说不出来,也留不住人。
那天下午,他没回家。
他去了镇外的林子,把那块木板钉在一棵老槐树上,钉了三颗钉子。
钉完后,他后退两步,看了一眼,又走上去,把手掌贴在那行字上。
那掌心还带着旧伤,曾被钉子扎过的那只手,紧紧贴着木头。
他低头,把脸靠上去,闭着眼,像在听一块木板的心跳。
木头有温度,是白天晒过太阳的余热,又像陆川曾躺过的床。
他越贴越紧,仿佛想靠这一寸木头,把自己听不见的话、说不出的话、忍不下去的疼,全都听一遍。
可那木板一点也不响。
什么都没响。
只有雨还在下。
陆川离开,并不是因为镇上的传言,而是因为他怕自己留下来,会毁了沈岸,也毁了自己。
他是个有读书人骨头的“临时老师”,骨头不硬,但心细。他经历了羞辱、泼汤、被举报“精神异常”;甚至连学生父母都站在他对立面。他见过镇子的潮湿和闭塞,他知道——他们不会让他和沈岸“活得像人”。
可真正让他决定离开的,是发廊女孩那句话:
“他看你的眼神,比会说话的人还直。”
这一句像针一样扎进去。他不是不喜欢沈岸,而是他怕他喜欢了。他说过:
“我不怕穷,也不怕你是哑巴,我怕我喜欢你。”
他知道一旦说出口、承认了,就回不去了。他怕这个喜欢,会让沈岸连仅有的沉默都保不住。
所以他走了,连告别都没有,连门都没回头敲一次。
他走,是因为“说不出口”的,不只是沈岸。
是他们两个。
是那个年代。
是整座小镇的空气。
陆川离开,并不是因为镇上的传言,而是因为他怕自己留下来,会毁了沈岸,也毁了自己。
他是个有读书人骨头的“临时老师”,骨头不硬,但心细。他经历了羞辱、泼汤、被举报“精神异常”;甚至连学生父母都站在他对立面。他见过镇子的潮湿和闭塞,他知道——他们不会让他和沈岸“活得像人”。
可真正让他决定离开的,是发廊女孩那句话:
“他看你的眼神,比会说话的人还直。”
这一句像针一样扎进去。他不是不喜欢沈岸,而是他怕他喜欢了。他说过:
“我不怕穷,也不怕你是哑巴,我怕我喜欢你。”
他知道一旦说出口、承认了,就回不去了。他怕这个喜欢,会让沈岸连仅有的沉默都保不住。所以他走了,连告别都没有,连门都没回头敲一次。
他走,是因为“说不出口”的,不只是沈岸。
是他们两个。
是那个年代。
是整座小镇的空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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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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