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的清晨，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市一中的校门口挤满了学生和家长，红色的欢迎横幅在风里飘着，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轻快的校歌。
谢晗背着书包，站在重点班的教室门口，心里有些紧张。她知道这个班的学生都是全市中考的佼佼者，每个人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而她的中考成绩只是中等偏上，能进重点班全靠最后几个月的冲刺。
“同学，你也是一班的吗？”旁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叫林晓，以后咱们就是同学啦。”
“我叫谢晗，你好。”谢晗笑了笑，和林晓一起走进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讨论着暑假里读的书、预习的知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竞争的气息。谢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英语课本翻看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门——她在等沐晨。自从在帮沐晨捡教案纸上发现沐晨是自己未来的英语老师时，谢晗总是期待着开学的英语课，但具体在期待什么，谢晗也不清楚，只是想多见见这位老师
上课铃响的时候，门口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沐晨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抱着课本和教案，脚步很轻，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的喧闹声瞬间小了下去。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沐晨。”她站在讲台上，微微低着头，目光快速地扫过全班同学，在扫到谢晗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和错愕，但又很快落回教案上。不知怎的，沐晨那一瞬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
原来她是我的学生。
“接下来的三年，我们会一起学习英语这门学科。”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其他老师那种威严的气场，班里立刻有了几声窃窃私语。谢晗听见后排有人小声说：“这老师看起来好软啊，会不会管不住我们？”“听说重点班以前的英语老师超严的，怎么换了个这么温柔的？”
沐晨显然也听见了这些议论，她握着教案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开始讲课。她的课讲得很细致，每个语法点都分析得很透彻，还会举很多生动的例子，可班里的气氛却一直有些冷淡——主动举手回答问题的人很少，她提问时，大部分同学都低着头，只有少数几个成绩拔尖的学生偶尔回应。
谢晗看着沐晨的侧脸，发现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每当没人回应她的提问时，她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抿一下，眼神也会暗下去一点，然后很快调整语气，继续往下讲。
“这个例句，有没有同学想试着翻译一下？”沐晨指着黑板上的句子，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谢晗身上。自从在楼梯间偶遇谢晗后，这个有着干净笑容的女孩就一直在沐晨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现在在她孤立无援时，她竟下意识的希望谢晗能够伸出援手。
谢晗心里一紧，她其实会翻译，可看着沐晨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忽然又不敢举手了——她怕自己答错，会让本就不自信的沐晨更难过。
沐晨等了几秒，见没人举手，只好自己把翻译念了出来。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讲完后还自嘲地笑了笑：“可能这个例句有点难，下次我换个简单点的。”
谢晗看着沐晨落寞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沐老师，你的课讲得很好，我都听懂了。”可她知道，这句话沐晨永远也不会看见。
下课铃响后，沐晨收拾教案的动作很快，像是想赶紧离开教室。谢晗看着她走出教室，刚想追上去，却被林晓拉住了：“晗晗，你看刚才那几个男生，还在说沐老师坏话呢，说她讲课太无聊了。”
谢晗顺着林晓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对着沐晨的背影指指点点。她皱了皱眉，想上去反驳，却又停住了——她只是个学生，就算说了，那些人也不会听，反而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那天下午的英语自习课，沐晨来教室答疑。她坐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直没翻开，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教室里的学生，眼神里满是期待，却又带着一丝胆怯，像是不敢主动问大家有没有问题。
谢晗有个语法问题想问，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刚想开口，却看见前排的一个男生抢先说道：“老师，你讲的那个时态我还是没听懂，能不能再讲一遍？”
沐晨立刻来了精神，走到那个男生身边，拿出笔在草稿纸上仔细地讲解起来。可那个男生却一直东张西望，根本没认真听，等沐晨讲完，他只是敷衍地说了句“知道了”，就低下头玩手机了。
沐晨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她默默地走回讲台，拿起那本书，翻开，却再也没抬起过头。
谢晗看着这一幕，心里很难过。她把想问的问题咽了回去，拿出练习册，开始做题。她想，也许自己认真学习，考出好成绩，就是对沐晨最好的支持了。
放学回家时，谢晗在老楼门口又遇见了沐晨。沐晨抱着一摞作业本，脚步很慢，看起来很疲惫。她看见谢晗，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放学了？”
“嗯，老师好。”谢晗点点头，目光落在沐晨怀里的作业本上，“您还要批改作业啊？”
“嗯，明天要讲。”沐晨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无奈，“重点班的作业多，得抓紧改。”
两人一起上楼，楼道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谢晗想跟沐晨说些什么，比如“您今天的课我听懂了”，或者“那些同学只是不懂事”，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怕自己的话会让沐晨觉得是安慰，反而更难过。
到了三楼，沐晨拿出钥匙开门，转身对谢晗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您也早点休息，老师。”谢晗看着沐晨走进屋里，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自己的门上，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此刻的301室里，沐晨正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摞作业本，却没了批改的力气。她想起白天课堂上的冷场，想起那个男生敷衍的态度，想起自己在备课组长会议上被主任批评“课堂氛围不够活跃”，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教重点班？”她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这句话，笔尖划破了纸面，“他们都觉得我不好，我是不是应该申请调到普通班？”
眼泪滴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墨迹。沐晨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红笔——就算再难过，明天的作业也必须批改完，这是她的责任。
而302室里，谢晗正坐在书桌前，看着英语课本上沐晨讲课的痕迹，在心里默默说：“老师，没关系，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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