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走廊项目“水母之梦”正式启动，设计部所在的楼层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走廊上脚步声此起彼伏，打印机几乎从未停歇，连空气都带着被灵感点燃的热度。效果图、结构草图、材质样本贴满了会议室的白板，每一处都充满了未完成的激情与无限的可能。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创意碰撞的气息，像是一支长时间不曾停歇的交响曲，在每个人的血液里演奏。
苏沐作为项目的核心设计师，自然成了整个部门的“中心旋涡”。他几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会议与讨论连轴转，手里抱着的文件换了一叠又一叠。但再忙，他也没忘记自己暗暗确立的“重要使命”——确保他的“饭票饲养员”能吃好穿暖，安心搞科研。
于是，凌曜的日常开始变得规律而……微妙。
每天早上九点整，他办公桌上总会准时出现一份精致的早餐，像是某种无声的仪式。有时是还冒着热气的三明治和鲜榨果汁，旁边附着一张小小的便签，画着一只笑眯眯的卡通水母，歪歪扭扭地写着：“曜哥早安，记得吃早饭！——苏。”字迹清秀却略带急促，像是边走边写，透着股笨拙的可爱。
有时则是保温桶装着的海鲜粥，热气氤氲得整个办公室都带上了一丝暖意。便签上的字迹却工整了许多：“听说你昨晚又加班了，这个养胃！”末尾还不忘画一个小笑脸。
凌曜每次看到这些，眉目间都会微不可察地动一下。他从未在众人面前表现过太多情绪，但每次看着那一张张轻飘飘的便签，心底都会泛起细微却真实的涟漪。他会不动声色地收起便签，夹进文件夹的夹层里，而后在那份独属于他的“追求者关怀”中，开始一天的高强度工作。
甚至有一次，在高层晨会上，面对某位对项目预算提出质疑的副总，他罕见地用了十分钟耐心阐述：艺术与科学结合对提升海洋馆品牌价值的长期意义。声音低沉而有力，逻辑条理分明，援引的数据与案例信手拈来。他眼神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成功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声音。
没人知道，在他胸口口袋里，还静静压着一张画着小水母的黄色便签。
项目推进的节奏越来越快，需要频繁沟通。苏沐抱着草图或平板电脑跑馆长办公室的次数明显增多。
“曜哥，你看这个弧度的设计，是不是模拟了箱水母游动时的流体力学轨迹？”苏沐指着屏幕，眼神专注认真，声音微微上挑，带着少年气的急切。
凌曜会停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屏幕。那一眼既冷静又锋利，却在落在苏沐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时，悄然柔和了几分。
“嗯，概念不错。但实际水母伞状体收缩产生的涡流更复杂一些。”他说话时语调缓慢，像是刻意压低，以免对方跟不上。他拿起触控笔，在苏沐的图纸上勾勒出几条优雅的辅助线，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冷冽的美感。“可以参考这篇论文里的数据模型，我一会儿发你邮箱。”
“太好了！谢谢曜哥！”苏沐眼睛瞬间亮起来，像是夜空被点亮的一颗星。他低头快速记录着，指尖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完全没注意到，凌曜的目光在他微微垂下的发梢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工作间隙，苏沐的“资助行动”也在悄然升级。
他很快发现凌曜似乎对某家昂贵的日料餐厅情有独钟。起初还记得是自己提出的“找灵感”的借口，后来竟完全忘了缘由，隔三差五就找机会拉着凌曜去打卡各家高级餐厅。
结账时，他总是抢在第一时间掏出卡，表情严肃，声音格外大：“咨询费！项目经费！曜哥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凌曜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没再坚持。他由着苏沐“请客”，只是当看见对方在点菜时明明肉疼得皱眉，却依旧故作大方的模样时，才会不动声色地替他解围：“他们家的和牛一般，试试蓝鳍金枪鱼大腹吧，你应该会喜欢。”
话音落下，果不其然看到苏沐眼睛一亮，嘴上连连点头，手却偷偷往菜单的价格栏瞥了一眼。凌曜的唇角轻轻弯了一下，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
渐渐地，他开始习惯性地在苏沐激烈讨论后，顺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在会议室冷气过盛时，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自然地披在只穿着薄T恤的苏沐肩上；在苏沐因一个设计难点而焦头烂额时，只用寥寥几句话，精准地点破症结，让他重新焕发生机。
这些细微的照顾，在凌曜看来，是对“追求者”含蓄的回应和奖励。
而在苏沐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呜呜呜陈姐，凌饲养员真是个大好人！”苏沐趴在行政部的桌子上，抱着文件一脸感叹，“他肯定是看出我经费紧张，还老是请我吃饭，还帮我解决问题，还借我衣服穿！他自己都那么困难了，还这么照顾我！我得更努力‘资助’他才行！”
陈姐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被照顾得更好、脸蛋都红润了几分的小傻子，忍了又忍，才把那句“崽啊，你看他那块表够你吃一年日料了”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只能慈爱地摸摸苏沐的头，语气暧昧又无奈：“嗯，你们……互相帮助，挺好的。”
项目组的其他人也逐渐察觉到两位核心人物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比如，一向严谨到不近人情的凌馆长，竟然会允许苏总监直接闯进他的办公室。甚至有一次，有人亲眼看见苏总监拿着吃了一半的苹果派凑过去问意见，凌馆不仅没把人扔出去，还顺着他的手，就着那块点心的香气看了一眼屏幕。
再比如，苏总监给大家点下午茶时，总会单独给馆长准备一份不一样的，通常是低糖、健康款。而馆长——那个连市长夫人送的糕点都能转手给秘书处的馆长——居然每次都默默收下，还当场吃了！
“有情况？”项目小组的私下群里，消息炸开。
“绝对有！今天馆长看苏总监的眼神，你们看到了吗？我都怕他下一秒要抬手给苏总监擦嘴了！”
“苏总监也太大胆，天天‘曜哥’‘曜哥’地叫，馆长居然应了！”
“所以我们是不是沾了苏总监的光？项目进度才这么顺利吧？馆长最近太好说话了！”
“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外界关于他们“双向奔赴”的猜测甚嚣尘上，而两位当事人却沉浸在各自完全错位的认知里，关系在巨大的误会中诡异地持续升温。
这天，苏沐需要测量箱水母展缸的具体数据，以便设计嵌入式的灯光装置。凌曜亲自陪他去了现场。
展厅里只亮着模拟深海的幽□□光，巨大的水母缸在他们面前静静矗立。水波轻缓拍打着玻璃，幽灵般的水母随水流摇曳，身姿柔软透明，仿佛在黑暗中漂浮的星辰。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
苏沐踮起脚，努力伸长了手臂去够高处的一个尺寸。动作幅度过大，针织衫随着上提，悄然露出一截白皙柔韧的腰线，在幽蓝光线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凌曜的目光在那片肌肤上停顿了一瞬，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从身后将苏沐半圈在怀里，手臂越过他，轻松帮他按住卷尺的另一端。
“这里，读数。”他的声音低沉，低得像来自水底，带着振动的回响，响在苏沐的耳畔，气息温热。
苏沐猛地一僵。凌曜的胸膛几乎贴在他的后背，隔着单薄的布料，他似乎能感受到那股沉稳而强劲的心跳。气息中夹杂着淡淡消毒水味与冷冽的木质香，瞬间包裹了他，让他头脑一阵眩晕，心跳完全乱了节奏。
“哦、哦！好！”他慌忙低头去看卷尺上的数字，眼睛却怎么都无法聚焦，脑海里一片空白，刚才还记得清楚的测量点此刻全乱了套。
凌曜看着他通红的耳尖和手忙脚乱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小艺术家这是……害羞了？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耐心地再问了一遍：“是多少？”
“是……是……”苏沐差点把卷尺扔了，心跳如鼓。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凌曜哥是不是太累站不稳了？是不是又省钱没吃午饭低血糖了？我得赶紧记完让他去休息！
强烈的使命感终于压下了那股混乱的心悸。苏沐硬是逼着自己集中精神，飞快地报出数字。
凌曜这才松开手，后退半步。看着苏沐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呼吸急促，脸颊泛红，他心情莫名愉悦。追求过程中的这种青涩反应，果然很有趣。
苏沐则暗暗松了口气，心里更坚定：曜哥果然身体虚弱！今晚必须给他点十全大补汤！再加个护肝片！
测量结束，苏沐正埋头收拾工具，动作干脆利落，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好像肩负着拯救世界的责任。
凌曜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明天晚上有空吗？”
苏沐回头，一脸疑惑：“啊？有啊！项目有什么问题吗曜哥？”
“不是项目。”凌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朋友送了两张交响乐团的票，在艺术中心。据说曲目风格和你这次的设计理念有共通之处，可以去听听看。”
苏沐愣住了。交响乐？艺术中心？那票很贵的吧！曜哥怎么又乱花钱了！他肯定是为了项目忍痛买的！这怎么行！
他立刻表情严肃地摇头：“曜哥！这太破费了！我们不能——”
“票是送的，不去就浪费了。”凌曜打断他，语气平稳而坚定，“顺便，可以聊聊你那个流体灯光装置的实现可能性。”
一听是免费的，还能聊工作，苏沐立刻放下心来，脸上绽开笑容：“好啊好啊！谢谢曜哥！”
凌曜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笑容，点了点头。
很好，约会邀请，成功。
而苏沐心里却在暗暗庆幸：太好了！又替曜哥省了一笔开销！还能蹭工作指导！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满意足。
水母在他们身后的缸中静静漂浮，幽蓝的灯光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暧昧而自然地交叠在一起。
双向的错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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