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这些动物和他记忆里的人一一对应,鲸鱼是唐颂,元鸣惊是兔子,飞蛾是汀兰,毒蛇暂时未知,那么把对方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唐颂已经过世,元鸣惊睡了,汀兰说元鸣惊变成了植物人,元鸣惊醒了,变成了……元鸣惊?
前半段都能对应上,后半段是什么意思?
云岁聿低头看着手里的冰雕,思绪神游天外。
元鸣惊变成了元鸣惊。
两者若是同一个人,这种表达自然不合常理。两者若不是同一个人,这句话便可以拆成两段,元鸣惊变成了某人,某人变成了元鸣惊。
疑问接踵而来,这两段是并列关系还是有前后顺序?
假设并列关系成立,元鸣惊变成了某人A,同时,另一个人B变成或者说假扮成了元鸣惊。这样的话,A暂且不知,B就是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章鱼。元鸣惊不是章鱼,两者不是同一个人。
可如果是前后顺序,那便是元鸣惊先变成了A,然后又变了回来。A是眼前的章鱼,元鸣惊变成了章鱼,两者是同一个人。
推理很顺利,但是没有证据。无法证实,亦无法证伪,还有种做题做到最后求出的结果是已知条件的憋屈感。
云岁聿收好冰雕,掏出那封邀请函,问道:“这封邀请函是你寄给我的吗?”
元鸣惊这次将邀请函拍得更远,不耐烦道:“兔子,兔子,都是兔子,阴魂不散。”
说完又举起水枪对准云岁聿的脸,说:“再问些我不喜欢的问题,我就把你烧成不能说话的水母。”
“好,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不再提兔子的事。”云岁聿单手握住枪口往下压,压到锁骨的高度,“我身上有兔子的味道吗?”
“现在没有了。”元鸣惊咯咯笑起来,“今天起风了,会把他的味道全部刮掉。”
云岁聿也跟着露出微笑,他目前只接触过四个人,先排除元鸣惊变性的可能,再排除挨了“兔子”的打不怒反笑的可能,最后排除一紧张就说漏嘴的老实人一朝就能瞒天过海的可能。
但是,为什么?
违心的笑意持续不到两秒就被压平的嘴角抹去,云岁聿还是那副低眉敛目的神态,刚收敛笑意的元鸣惊却不知缘由地打了个冷颤。
……是了,他一定有苦衷。
“嘿,你不高兴,你也觉得无聊了。”
触手拉起自己的宿主,元鸣惊眼里盛着盈盈恶意伏身抬头与对方对视,半是邀请半是诱哄道:“大门那边来了好多新朋友,下面的老朋友也醒了……等他们修好大门,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不用,我知道另一条路。”
温泉池下面的通道远不止一条,早在水母带他从负四层到负二层的途中,他就看到了不少通向未知地方的分叉路。现在技能解锁,“视角”里看到的疗养院现有的地下几层像是三三两两的孩童聚在一起玩跳房子时用白粉笔画在地上的格子。
中间的白线往下延伸,负四层却没有通往下一层的拐角,想要去到那些作用不明的房间,目前只能从水里走。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回去给队友报个平安,也得把这些信息告诉玩家。
“另一条路在哪?”长幡斜着抵在元鸣惊身前往外推,他被迫坐直身子,僵硬的面部抽搐几下,很快便根据记忆复印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嗯?”
“水池里。”长幡一转消失不见,云岁聿轻轻捏了两下对方因下力气控制表情而无意识紧绷起来的触手,“你是他也好,不是也罢。你,或者你们,都不是一具皮囊,莫强求。”
“……唔。”元鸣惊似懂非懂,总之水母不是在拒绝他,“院长室里有水池,我们现在就走。”
触手收回衣物内,只留下被捏过的那条缠在云岁聿手腕上,元鸣惊举着水枪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像极了放学后和伙伴手牵手回家玩的小朋友。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右侧的拐角处,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大厅前台的桌下钻出,它原地停顿片刻,拢了拢身上宽大到罩住它整个人的斗篷,快步跟了上去。
拐过弯来到一个狭长的走廊,地面没有向下倾斜,院长室在走廊尽头,两边还各有一扇门。
元鸣惊直奔院长室,水枪一呲破坏门锁,迫不及待地撞开了门。
光线透过四扇大面积彩窗落在窗前四个大型动物雕像上,投下的缤纷光彩几乎铺满整个室内水池。
四个雕像从左到右,分别是展翅的雕鸮、腾跃的兔子、盘绕的蛇和——
触手前后晃着手臂,元鸣惊指了指雕像,又拍拍云岁聿头上的水母:“浮游的水母。”
云岁聿眯眼看去,只有水母和蛇的雕像后的彩窗上左下角和右上角隐约可见一个侧面的人形半身轮廓,一道斜线从中间一分为二,这样的构图让云岁聿立即想到了扑克牌。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有关扑克牌大小的猜测,常见的扑克牌只有JQK这样的牌面上有人像,无论是牌还是牌面上画的国王和皇后人数,都与彩窗的数量对不上。
彩窗、雕像和囊括四个雕像的水池,院长室里再无他物。
“那边两扇门里都有什么?”
“我住这里。”元鸣惊指向左边的门,又指向另一扇门,“飞蛾住那里。”
“好,我知道了。”
云岁聿伸手试探水温,和温泉池以及安全屋水池一样,这里的水也是热的。
“你……”他晃晃手腕,触手不松反紧,“耐热吗?”
元鸣惊也伸手去探:“又不是开水。”
“好。”云岁聿踩着池内的阶梯慢慢潜入水中,半憋的水母活跃起来,一刻不停地往体内充水,“分叉口很多,跟紧我。”
吃饱喝足的水母用触手指明水下的方向,云岁聿在雕像底座中间找到一个入口,刚想探身进去,手腕上的触手却松开了。
他回头,没看见元鸣惊的身影,“视角”里看到对方像是卷着某种物体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便拍拍水母,竖起大拇指往上比划。这次水母看懂了,立即转变方向,向水面游去。
元鸣惊关上门,拿着一个相机返回池边,说:“突然想起来,我捡到了你的相机。”
原先只浮出半张脸的云岁聿游回池边,踩着阶梯上岸,几缕缤纷的光线侥幸雕像之间的空隙,却被那略显单薄的后背全部遮挡,衬得元鸣惊眼前那人湖绿的双眸像是阴冷雨夜中幽幽飘摇的鬼火。
元鸣惊僵在原地,潮湿的气息与他擦肩而过,停在房门前,门上一个小小的符号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个不完整的五角星图案,本应该一笔画成的五角星缺了一笔,也就缺了两个角。
云岁聿对着符号虚空描摹两遍,发现从左下起笔,不间断写到右边停住,恰好是个一笔写成的大写字母A。
他回头看向汀兰的房门,门上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记号,但是具体代表什么还不知道。
云岁聿按下门把手往里推,门没锁,但是房门推不开。
房间里有人在堵门。
通过“视角”看去,门内侧没有家具阻挡,更没有人的踪影。
他使了点力气,又往里推了一次,这次推出一点点缝隙,又很快合上,恢复成第一次纹丝不动的状态。
见状,云岁聿叩门两下,安抚道:“你好,我是404。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门内没动静,对方沉默地拒绝了他。
看来对方的情况不是很糟糕。
确认这一点,云岁聿稍微放宽了心。
他的好心也没有到热脸贴冷屁股仍然上赶着帮忙的程度,等待片刻后便给对方指出一个相对安全的去处:“另一边的通道可以进入疗养院,那里会有人提供帮助。大门正在抢修,应该很快就能修好。打扰了,注意安全。”
说完便返回校长室,元鸣惊正带着相机在水下吐泡泡:“欢~迎~回~来~”
云岁聿却怔愣一瞬,问道:“相机防水吗?”
“我办事,你放心~这材质防水。”
“也防热水?”
这下轮到元鸣惊愣住了。
他哗啦一下蹿出水面,可是为时已晚,相机已经泡成了黑屏,存储卡也一起报废了。
“……”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半晌,元鸣惊早已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但碍于面子拧巴着不肯开口道歉。
“无妨,里面只有一张喷泉的照片,这台相机也算不上贵重。”云岁聿不甚在意,他摸摸对方耷拉着的脑袋,“房间里的人也是你的朋友?”
“一个相机而已,我会赔你一个新的,啊不,更好的。”
触手再次缠上云岁聿的手腕,元鸣惊见到对方给的台阶立马就下,笑眯眯道:“对,新朋友,小猫头鹰。”
说完又生怕水母对小猫头鹰的兴趣超过对自己的,不再跟他一起玩,忙卷起水母扔进水里,催促道:“走吧走吧,这次我不会松手了。”
——
“坐。”
负二层安全屋内,蒲天筠独坐在一排三座的休息椅上,面前的一男一女像是等待给上司汇报工作一样规规矩矩地站立着。
他向来没有客套的习惯,见两人都是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直切主题道:“解释一下,什么叫作‘水母被章鱼当成朋友卷走了’。”
灯亮起来没多久,那人原本坐在一旁盯着他回溯手上的蓝环印记待机,突然“噌”一下站起来,喊着有情况、他自己可以、很快就回来什么的就一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洛薇本来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被夺走武器而自责,这下知道被卷走的水母不仅不是来推进度的普通NPC,还是公会合作人派来救她的队友,更是感到内疚难安。
“对不起。”
“我不是在问责,你不用道歉。”蒲天筠没得到想要的信息,换了种说法,“你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
发现自己会错了意,洛薇轻咳一声,收拢复杂的心绪,将现场情况一一道来。
蒲天筠沉默地听着,等洛薇说完,开口问道:“有14号玩家的照片或是录像吗?拿来给我。”
“有。”洛薇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调出提前保存下来的回放录像,进度拉到圆桌那段,“你当时是15号,旁边的这个就是14号玩家。”
蒲天筠闻言,不紧不慢地瞥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卡赫温,对方抿着嘴唇,只盯着地板看。
“不认识。”录像播放到15号玩家通关那里连带着系统面板一起被蒲天筠关掉,“你有备用的水枪吗?”
“有。”洛薇拿出一把新的,之前那把用得多了,新的这把没有旧的手感好,“但是那把水枪里装满了硫酸,我担心章鱼会用它对付其他人。等大门修好,我出去把水枪拿回来。”
“我去解决,你不用管。”
蒲天筠从系统商城里新买一瓶硫酸递给洛薇,转而看向卡赫温,问道:“下面的情况怎么样?”
本来想把院长室那段情节放在后面的,但是看过去不太连贯,还是一顺到底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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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三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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