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堆新鲜、还挂着水珠的野苹果,江逾白没有多问,以为是他哭晕后安冉和林黯摘的,他吃了几个苹果,就着烧开后凉下来的山泉水随意应付了下。
山洞的石头硌人得很,林黯和安冉醒来后不约而同地揉着酸痛的背和脖子,一抬头就见江逾白乖乖地坐在洞口等她们醒来,不禁心里一软,走过去揉揉他柔软的黑发,笑道:“起这么早,不再休息会儿?”
江逾白很随意地“嗯嗯”两声点点头应付过去,她们在洞口干燥的地面大喇喇地坐下,啃完几个苹果稍作休息后,便提出要继续找路。
“剧本有更新吗?”见江逾白一直在看手机,安冉也凑上前去看。
“不确定,这里没有信号看不了。”
手机上的时间停留在昨天上山彻底失去信号前。
不论他点了多少次“悬疑片”APP,这个软件愣是无法打开,他扫了眼手机上的信号栏,上面没有电量显示,江逾白有些疑惑地关闭手机。
“你们快过来!!”外面传来林黯的呼喊声,“我发现记号了!”
江逾白和安冉朝着林黯所在的地方走去,果然在那条流水淙淙的河流附近,有数十棵歪脖子树上刻着相同的记号,可是……
可是他明明检查过了,昨天这些树上分明是没有记号的。
江逾白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是有人刻意留下的吗?他走上前去,手指覆盖在记号上细细摩挲,这些记号留存的时间很久,并非是早上刻下的。
“怎么了吗?”见江逾白脸色无比凝重,林黯心里一沉,有些担忧地问。
“没有,”江逾白回过头,朝她们放松地笑,“只是我的错觉。”
他再次看向那些刻着记号的歪脖子树——那些树的树叶呈现出一种近似墨色的浓绿,在微风的吹拂下窸窸窣窣地响。
那些树延伸的方向并不是豁然开朗的平地,而是……
“别发呆,走了。”林黯的声音唤回了江逾白的思绪,他的眼神很快清明起来,跟着林黯和安冉向着山的深处走去。
他们沿河而上,在有些潮湿泥泞的平地走了好一会后,陡峭的山路很快出现在眼前。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明媚,落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热意。
附近的树都长得郁郁葱葱的,大概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有着潮湿的绿意。
记号在眼前戛然而止,江逾白三人停在满是碎石的山路前,抬起头去看这座山——这山和其他几座截然不同,眼前的山光秃秃的,整座山头只有着几棵长得稀稀落落的树。
几人踩着碎石小心翼翼地走上山路,因为担心脚底打滑从山路上滚下去,三人相互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谨慎。
然而他们越是往上走,就越发觉得脚步沉重起来。
不……不是脚步变沉重了,而是——
江逾白猛然一颤,他觉得后背上攀附着什么东西。
他看向脚步同样沉重的林黯和安冉,她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休息,她们的姿势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趴在她们的后背,因为那东西过于沉重而不得不弓着背走路。
难道她们没有半点感觉吗?
江逾白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落在身上泛着暖意的阳光让他莫名地感到不寒而栗,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个心眼。
还是再等等……再等等吧。
几人走了很久,为了保存体力中途没有开**流过,快到山顶的时候,江逾白觉得那种令人不安的违和感实在是太强烈了,于是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比如身体变得有些沉重?”
江逾白额头全是冷汗,他几乎是喘着气说完这句话的。
他等着走在他前面的林黯和安冉开口说话,但他很快心下一沉,后背有些发凉——这两个女生像是没有听到声音似的,也像是察觉不到身后还跟着一个同伴,她们只是毫无意识般顺着脚下的碎石路继续前进。
“唰啦——”
一阵碎石滚落的巨响将江逾白不安的心推到了最顶端。
林黯没站稳,她踩到了碎石路上的沙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尖锐粗糙的碎石霎时间蹭破了她的长裤,在她的腿上和手上留下一片血淋淋的擦伤,然而林黯并没有因为疼痛发出任何声音,她趴在地上挣扎,可背上却像压着沉甸甸的包袱,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
“啪嗒——”
江逾白抬起头,恰好一滴冰凉的雨珠落在他的脸颊上。
刚才还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变得阴沉沉的,不过多时天上下起淅沥小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碎石和江逾白三人身上。
江逾白瞳孔猛缩,他抬起头看着还在继续往上走的安冉,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颤抖,在雨声中很快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走了,快停下——”
安冉置若罔闻,还在继续往上走,江逾白眼睫上沾满了湿漉漉的雨珠,他一抹脸上的水渍,低头时浑身一颤——
在碎石堆积形成的水坑中,江逾白看见自己的后背上趴着黑黢黢的人影。
他下意识侧过头去看自己的后背,然而自己的后背空空如也。
雨越下越大,雨珠落在水坑表面泛起一丝涟漪,很快模糊了水面的倒影,江逾白看不清自己的脸,也看不清自己后背攀附着的黑影,他有一种莫名的、过于强烈的直觉,后背上的那些黑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
或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看着身旁趴在地上还在挣扎的林黯,从她身旁的水坑里看到她的背上趴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影,那些黑影猩红的眼球和他在水面上对视,霎时间呲牙咧嘴露出狰狞可怖的笑。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树叶摩擦的声响,一开始江逾白没有放在心上,下意识地认为这里有树叶的摩擦声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在看到后背的黑影后,他才感到头皮有些发麻,这座山光秃秃的,稀落生长的树彼此间的间隔很远。
——这些声音又是从哪来的……
难道……江逾白只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紧,沉重的压力逼得他险些窒息。
那或许是黑影攀附在他们身上时发出的声音。
那么,他们背后的黑影到底有多少个呢?要有多少黑影才能发出这样难以忽视的声响?
江逾白脸色发白,不知是因为湿冷粘腻雨水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些看不见的黑影,他的身体失温般阵阵发冷,手脚很快僵硬住了。
现在怎么办?这些黑影是什么时候缠上他们的?林黯和安冉失去意识是因为这些黑影吗?要快点下山还是继续向上走?继续往上走的话,林黯怎么办?她后背上的黑影实在是太多了,她已经站不起来了。
一瞬间,无数问题排山倒海般地涌上江逾白的心头。
雨越下越大,脚下的碎石被雨水冲刷而去,只留下泥泞湿滑的沙石,不能在这里再停留太久了。江逾白一咬牙伸手去扶林黯,林黯使不上力,再加上她后背攀附着的密密麻麻的黑影,江逾白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她堪堪拉起。
“走——往山上走——”
江逾白带着林黯没走几步,全身被抽了力气般不断发软,双腿灌了铅似的变得很沉重,难以踏出下一步。
江逾白低头看水坑时,水面上倒影着的是他们后背密密麻麻的黑影,那些黑影几乎要淹没了他们,江逾白看不到除了自己苍白的脸以外的部分了。
没走两步,江逾白终于支持不住两人身上黑影的重量,连带着林黯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粗糙尖锐的碎石霎时间划破了江逾白薄薄一层校裤,在雪白的皮肉上留下道道擦痕,细密的血珠顺着擦痕很快溢出。
相比之下,他手臂因为外套的阻挡倒是没受太严重的伤,只有手指被划得血肉模糊,此刻江逾白顾不上疼痛,他发觉两人身子在顺着碎石逐渐下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他们其实离山顶已经很近了,安冉走得很快,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想必已经到山顶了,江逾白心想,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陷入昏迷的林黯身上。
只要抛下林黯,他就能顺利地存活下去,可是……
他的眼神黯淡了片刻,很快又明亮起来。他颤颤巍巍地强撑着站起,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背起失去意识的林黯,双腿颤抖地往山顶上走。
“铃铃铃。”
在模糊的雨声中,江逾白清晰地听见不远处传来银饰相撞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随着银饰的主人穿破淅沥朦胧的雨幕,适逢其时地来到江逾白面前。
江逾白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的脸笼罩在水雾中,看不清,但江逾白心里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
哪怕面前的这个少年只和他有过惊鸿一瞥,江逾白却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少年的银饰在雨雾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他微微低下头,朝着江逾白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烟,烟圈暧昧缱绻地缠绕着江逾白,逼迫他尽数吸入。
那烟味与寻常的烟截然不同,那烟味并不刺激,相反还很好闻,像是淅沥雨幕下的苗疆深山,带着雨的潮湿和杉木的冷冽,缠绵悱恻地萦绕在江逾白鼻腔间。随后他闻到了一股馥郁的异香,像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没等江逾白找到合适的词去形容这异香,他眼前的画面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很快就陷入一片黑暗。
“有警惕性但不多,下了蛊的拦门酒还敢喝,这次就当作是长个记性。”
意识彻底消散前,他听见耳边响起少年低沉沉格外好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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