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陈警官情绪正汹涌，而一门之隔的手术室里，被他深藏在心底的林医生正处于心无旁骛的状态，和几位同事并肩作战，专心致志从死神手里抢人。
躺在林程眼前的患者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
患者腹部横亘着三处刀伤，主要累及腹腔。
林程是消化外科，所以这台手术由他主刀，麻醉医生负责应急处理，神经外科辅助。
遇到这种突发的紧急救治，患者没有条件提前做影像学检查，只能在手术台上直接开腹探查。
开腹后，林程围绕几处刀伤，仔仔细细检查周围器官的情况。
还算幸运的是，患者主要脏器几乎没有受损，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只有肠道需要部分切除和修补。
林程按部就班处理完，电凝止血，放置腹腔引流管帮助患者排除积液，最后关腹，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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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半小时的手术，对于林程来说既算不上艰难，也谈不上辛苦。
不过他昨晚没睡好，所以从手术室出来时脸色很差，眼睛里的红血丝也暴露出这位医生的疲惫。
陈知遇以为林程是做手术累到了，于是在他摘掉口罩后主动迎上去说：“辛苦了，林医生。”
林程怔了怔，心说刚才还直呼姓名，这时候倒是想起来叫他“林医生”了。
林程抬眸看向陈知遇，回应说：“应该的，你战友的手术很顺利，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稍后会转到普通病房观察。”
陈知遇点点头说：“谢谢，一会儿我去病房看看他。”
林程“嗯”了一声，又叮嘱：“最近病人需要清淡饮食，你们多关注一些。”
“好，我会多留意。”
陈知遇话音落下时，高大的身形微不可查地轻轻晃了一下。
但这没有逃过林程的眼睛。
林程将目光停在陈知遇的脸上。
他看到眼前的男人不仅面色憔悴，而且嘴唇也泛着苍白，这才意识到陈知遇此刻状态究竟有多差。
虽然不想和前男友的堂哥有过多接触，但出于医生职责所在，林程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知遇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却没想到被林程看出来了。
他是在关心我吗？这个念头涌入脑海，陈知遇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半拍。
那么，在喜欢的人面前应该逞强吗？陈知遇觉得不应该。
可就在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护士从走廊的拐角处探出头，扯开嗓子向林程传话：“林医生，宋主任叫你去值班室找他！”
林程不想在走廊里大声喊，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陈知遇见林程有事要忙，又改变了主意，逞强道：“胳膊受了点小伤，不碍事，你有事先忙，不用管我。”
林程未置可否，只是对陈知遇说：“你跟我过来。”
在医院里应该听从医生安排，就像在案发现场应该听从特警队长的安排一样天经地义。
所以陈知遇没多说什么，也没问林程要领他去哪，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跟在林医生身后，任他带着走。
两人一路无言，可陈知遇却很喜欢这段短暂的相处。
他想，作为一名患者，他的视线一直望向林医生应该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
这种合理性莫名助长了陈知遇心底的贪念。
他注视着林程的背影，炙热又执拗。
陈知遇的目光如有实质，林程不可能感觉不到。
可是林程没有回头，反而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陈知遇抿抿唇，心往下沉了沉。
不过没关系，林程沉默的抗议并不足以劝退他。
暗恋这么多年，什么酸涩苦楚陈知遇都尝过，这点小事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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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医院的医生值班办公室设立在各个科室的住院部，紧挨着护士站。
平时不出门诊的医生都在值班室里办公，不论是主任还是主治医生都不例外，这样方便和病人家属及时沟通。
宋主任今天没出门诊，下午给特警队送来的患者做完手术，就回到值班室等林程。
陈知遇跟随林程来到消化外科住院部，在值班室门口自觉停下了脚步。
林程指着不远处的长椅，对陈知遇说：“你先坐那等我几分钟，我和主任聊点事情，应该不会太久。”
陈知遇点头说“好”，转身走向长椅。
林程盯着陈知遇的背影看了两秒，没曾想陈知遇却突然回过头来望向他。
四目相对，陈知遇挑了挑眉。
但林程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推门走进了值班室。
陈知遇坐到长椅上，望着值班室紧闭的房门，心跳还是很快。
他刚才挑眉其实不是别的意思，是真觉得惊讶。
很多时候陈知遇都习惯性的回头寻找林程的身影，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林程竟然会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
要不是亲眼见到林程和陈柠这么多年来感情有多好，他恐怕真的会多想。
还好，他有理智，也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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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里，林程一边往自己办公桌那边走，一边开口说道：“主任，您找我。”
这会儿办公室里没其他人，宋主任正在电脑上查看一名患者的化验结果。
听到林程的声音，他停下鼠标扭头看向林程，问道：“手术还顺利吧？”
林程回答：“很顺利，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了。”
宋主任不觉得意外，点头称赞道：“你总能让我放心。”
“您过奖了。”林程谦虚地应了一句，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他的办公桌刚好挨着宋主任，聊事情很方便。
宋主任转椅转了小半圈，面对着林程问道：“你知道刚才你给做手术的那名特警是什么来头吗？”
林程诚实道：“不太清楚，是有背景的？”
虽然值班室的隔音很好，但宋主任还是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又问：“你知道星辉娱乐吗？”
林程一脸茫然：“这我就更不了解了，他不是特警吗，怎么还扯上娱乐公司了？”
宋主任叹了口气，“小林啊，你说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连全国最有名的明星经纪公司都不知道。”
林程摸着良心，故作正经地说：“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工作。”
宋主任被他逗乐了，拍拍他胳膊说：“快别胡扯了！我就直说吧，星辉娱乐的董事长姓章，他有两个儿子，星辉娱乐的生意由大儿子接手，小儿子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公安系统当特警。你刚才那个患者叫什么来着？”
“章铭。”林程笑笑说，“看您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我还以为他亲爹也是公安系统的。”
宋主任摇摇头说：“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当医生的，行的端做得正，怕什么公安系统？但娱乐公司要是故意利用舆论搞事情，对咱们可真是有百害无一利。最近院里又快评职称了，那个章铭，你有空尽量多照顾一些，别给人落下什么把柄，知道吗？”
林程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把柄落到章铭手里，不过主任既然都发话了，他也没必要拧着来。
“行，我知道了，章铭出院之前，都由我全权负责。”
宋主任见林程应下了这门差事，满意地点点头，又搬出了那句：“我就说吧，你总能让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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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程从值班室出来，看见陈知遇坐在长椅上睡着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护士推着点滴架走得匆匆忙忙，不时有患者家属按铃喊护士，一片嘈杂。
陈知遇闭着眼，眉心微微蹙起，安静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林程没有急着过去叫醒他，而是站在不远处，打量他半晌。
在林程的印象里，陈知遇从来都是强大又可靠的存在，和“脆弱”这个词完全不沾边。
可是此刻，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仰头靠在医院洁白的墙壁上，颈部凸起的喉结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林程眼前，很像受伤之后任人宰割的野兽。
陈知遇的嘴唇仍然没什么血色，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睡得并不放松。
他看起来很疲惫，并且相当脆弱。
不能否认，这种恰如其分的脆弱感，的确让林程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动摇。
林程原本打算把陈知遇转交给别的医生负责，但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周围十分吵闹，虽然明知在这种环境下放轻脚步没什么意义，可林程朝陈知遇走过去时，还是显得有些蹑手蹑脚。
他来到陈知遇面，还没等开口叫他，陈知遇就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林程望着陈知遇那双深黑的眼眸，怔了片刻。
他不明白陈知遇怎么能从如此嘈杂的环境里精准辨别出他的脚步声，或许这就是特警的直觉？
陈知遇坐在那缓了几秒才醒过神。
“结束了？”他开口问林程，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程“嗯”了一声，说：“走吧，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陈知遇抹一把脸，站起身，并肩走在林程身边。
林程侧眸朝他看一眼，觉得陈知遇一旦睡醒，就又和“脆弱”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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