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程背对陈知遇，正愁着怎么应对，小唐突然跑过来敲了敲门。
陈知遇往门口方向瞥一眼，松开了林程的手腕。
压迫感散去，令人头疼的话题也戛然而止。
林程如蒙大赦，很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问道：“怎么了？”
小唐一脸紧张，“林医生，6床的患者血压有点低，我担心有出血点。”
“我过去看看。”林程也严肃起来，将不锈钢托盘塞到小唐手里，迈开长腿就往那边赶。
小唐探头看向陈知遇，好心提醒：“6床应该是你的同事，如果不放心可以一起过来。”
“好。”陈知遇站起身，和他们一起去章铭的病房。
章铭因为低血压，头脑昏昏沉沉的。
他看见陈知遇，有点吃力地喊了声“遇哥”，撑着手肘想坐起来。
“别乱动，躺好。”陈知遇的语气近乎命令。
队长的话向来是最管用的。
章铭老老实实躺回原处，任由林程摆布。
林程快速检查了章铭的情况，不是出血点导致的血压降低，大概率是低钾导致的。
他凭借经验指挥小唐：“给患者静脉泵钾，速度可以慢一点，先观察。泵上之后尽快采血，验完血钾结果告诉我。”
“明白。”小唐风风火火，立刻去办。
林程对章铭笑笑，安抚道：“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会儿补上钾就会好受一些。”
章铭忍着头晕扯起嘴角，也对林程笑了笑，嘴甜地说：“谢谢林医生，多亏有你在。”
陈知遇看着这对医患互敬互爱，再想想林程刚才是怎么躲着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不想像个小丑似的继续呆在这里，于是对章铭说：“你多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章铭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程就先一步开口。
“这就走了？”他看着陈知遇问。
陈知遇不想多说，“嗯”了一声，就自顾自离开了病房。
林程知道陈知遇还在跟他生气。
他看着陈知遇离开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想发个微信缓和下关系，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林医生，”章铭的声音将林程的注意力唤了回来，“你别介意啊，遇哥就是话少，看起来冷冷的不太好接近，其实他人很好的。”
林程收回视线看向章铭，淡笑说：“没事，我没介意。”
小唐给章铭泵上□□，抽了一管静脉血，送去急诊检测。
林程让章铭好好休息，然后便离开病房，到医生值班室等待检查结果出来。
半个小时后，林程拿到了章铭的验血报告。
他根据报告单上显示的血钾情况推算出准确的泵钾速度，跟小唐都交待清楚之后，才放心下班。
乘电梯下楼时，林程摸出手机给陈知遇发微信：抱歉，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他刚敲出这几个字，还没想好后半句怎么说，电梯就达到了一楼。
林程从电梯出来，机械性地挪着双腿往住院部门口走，视线却还停留在陈知遇的微信对话框上。
删删改改，怎么都拼不出一条合适的消息。
林程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却在这时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沉沉地叫他：“林程。”
……陈知遇？
林程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憋不出微信消息太着急了，急到都出现幻听了。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甚至忘了摁灭手机。
陈知遇蹲在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上，仰起头与林程对视，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燃尽的烟头。
————————
“你怎么在这？”林程问道。
陈知遇没说原因，只说：“一直没走。”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两个人完全是在做无效沟通。
林程有些苦恼，沉默着，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往下接。
陈知遇又抽了最后一口烟，吐出烟圈的同时熄灭剩余的半根，随后站起身来。
视线无意间落在林程的手机屏幕上。
看见自己的微信头像，陈知遇有些意外，“在给我发微信？”
林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忘了收起手机。
“嗯。”他没有否认，锁上屏幕，将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
眼看就要八点钟了，黄昏已经到了尾声。
雨已经停了，但潮湿的水汽仍然弥漫在空气里，在一呼一吸间融进肺腑。
周围天色暗下来，住院部门口的灯不知何时悄然亮起，照亮了林程和陈知遇所处的一小块天地。
陈知遇在这明暗交织的光线里注视着林程，看他清俊的眉眼被光影描摹出漂亮的轮廓，心中烦躁的一角似乎被抚平了几分。
“想跟我说什么，当面说吧。”再度开口时，陈知遇的声线里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这或许象征着妥协与退让。
林程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于是想借这个机会和陈知遇好好聊一聊，把该说的话说开。
既然要谈心，那就得找个适合谈心的好地方，而住院部门口显然不是最优解。
“你吃过晚饭了吗？”林程看着陈知遇问。
陈知遇说：“还没，出完任务就直接过来了。”
“我也一直忙到现在，”林程顺势主动提议说，“不然附近找个馆子，边吃边聊？”
这样的邀约，陈知遇没有道理拒绝。
他点点头，跟林程说：“行，你稍等我两分钟。”
林程没问他要做什么，只说“好”。
陈知遇蹲下来，把散落在脚边的烟头一个一个捡起来。
眼前这一幕颇有猛男绣花的反差感。
林程有点想笑，不明白陈知遇既然这么有公德心，为什么不干脆守在垃圾桶旁边抽烟。
陈知遇捡完烟头，走到十米开外那个最近的垃圾桶附近时，林程才明白这人之所以蹲在门口，大概是怕离得太远，看不住他。
林程抿抿唇，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陈知遇扔完东西回来，林程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湿巾，抽出一片递到他面前，“要不要擦擦手？”
“好。”陈知遇接过来，仔仔细细地擦手。
林程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陈知遇手上。
他有轻微手控，莫名喜欢手好看的男人。
印象中，陈柠的手就很好看，细白修长，看着很干净。
而此刻，林程第一次认真审视陈知遇，才发现他的手竟然比陈柠的还要好看很多。
或许与特警这个职业有关，陈知遇并不是那种精致的男人，而是浑然散发一种野性蓬勃、令人心安的魅力。
他的手宽大有力，手背青筋明显，指节修长笔直，指肚一层薄茧，一看就知道是很硬朗的男人。
但他的指甲又修剪得很干净，没有丝毫的邋遢。
林程很喜欢陈知遇这双手。
他甚至觉得如果有人能被这样一双手护着，安全感绝对能够拉满。
林程目光直白，忘了掩饰。
陈知遇当然也觉察到了，抬眸看他一眼，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林程摇摇头，淡定地收回了思绪，“走吧，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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