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讲“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给他们吓得一愣一愣的,江朝月没有丝毫感到奇怪,讲完还从围观的大孩里面抽了一个举行课堂提问。
幸运观众文思齐拒绝,但是却被背上好几双往前推的手打乱了计划。
文思齐也只能硬着回答,“这告诉了我们要努力变强,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然后呢?”江朝月对小孩们笑眼盈盈的脸立刻就变得如同塘水般宁静平和。
“然后?”文思齐皱眉,“再努力变得更强?”
江朝月拍拍两个小孩的后背,招得俩小孩又往江朝月怀里拱,一边拱,还一边互相推对方。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江朝月一拍两个小孩的脑袋,他们又立刻安静了下来,在江朝月怀里平静地好像睡着了。
如果是前几周,江朝月还会被骗到,但是现在,江朝月知道了他们两个小屁孩只会是又在暗暗较劲了,等下波给江朝月再哭个大的。
“孟子曾经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自己变强了,更会体会到变强路上的不易,更会去体恤他人,更要向困难的人伸出援手。”江朝月缓缓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文思齐,“你记住了吗?”
文思齐感到如芒在背,因为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文思齐身上。
而在这其中,江朝月的目光最让文思齐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文思齐最后还是乖乖巧巧地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得到了回答,江朝月只是点点头示意文思齐自己知道了,随后挖出窝在自己怀里的两个小孩,“你们知不知道了?”
“知道知道!”两个小孩一齐往江朝月面前挤,即使江朝月也没和他们离得很远。
“真知道了?”江朝月皱着眉头,小孩带久了,就变得生性多疑了。
两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地、你追我赶似的说完了。
江朝月点点头,一点也没保留地将两小孩夸得飘飘然。
然后,他们就开始争到底江朝月最喜欢谁。
“……”江朝月面上还是笑得和颜悦色如沐春风但是实际上已经快要崩溃了。
不过好在,这次两个小孩很快又打算互相承认自己才是江朝月最喜欢那个,对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江朝月脸都要笑僵了,只能将两个小孩放下,叮嘱他们,吵归吵不要动手。
窗外叶子落得差不多了,风一吹过,就带来脆脆地落叶声。
江朝月同其他人接着讲课。
也许是正经的课太过枯燥了——江朝月是这么认定自己的——所以有不少人在往窗外看。
在提醒了三次之后,一直信奉“再一再二不再三”的江朝月手指轻敲桌面,冷着声问,“看什么呢?我怎么不知外面这么好看?”
其中一个孩子指指光秃秃的树枝,“看鸽子。”
江朝月站起身一转头。
还真是。
鸽子和江朝月呆久了通人性,见大家都往它那边看,仰头叫两声开始在树枝上一蹦一跳的了。
不仅左右横跳,还跳着跳着把身子转过来接着跳。
有些笑点低的直接笑出了声,喊鸽子“傻鸟”。
寨子里的人都没怎么见过鸽子。因为他们大部分时候甚连信也不需要寄。不会写又不会看的,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可以收到信件的人了。
那年大雪,最初,大伙都以为是“丰雪兆瑞年”,开心得不得了。直到雪越来越高,天越来越寒。
烧火的需求直线上升,可面临的问题却是木料预备不足、大雪封山。很多人在那个冬夜,闭上眼再也没能起来。
令人愤怒的是,冷死人还不算,老天还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
某天夜里,忽然传来惊雷般的“咕噜”声和“哐当”声。
众人被惊醒,连忙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是雪!
更准确的来讲,是雪崩。
雪,挣脱了山的束缚,开始化作了翻腾咆哮的白色巨浪。雪浪高耸如山,带着轰隆巨响,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扑而下。
山下的松林原本挺拔苍翠,此刻却如枯草般脆弱,顷刻间被白浪淹没、折断、撕碎。雪墙碾过之处,树木只来得及在白色洪流中挣扎出几根断枝,便旋即被更深重的白色完全吞噬;那些沉默的岩石,也如小石子般被裹挟着滚落,成了白色洪流中无助的黑色点缀。
雪崩过处,留下的唯有一片狼藉:树木横七竖八,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骨;碎石散落满地,像是被随意丢弃的残骸;更有一层厚厚的、死亡般凝固的雪壳,覆盖了整个山谷——那简直是一座新筑的白色坟墓。
人们被这景象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但很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所有人立刻开始穿衣服,来不及地直接裹着被子穿上鞋就往外冲。
可是又能去哪里呢?
前面大雪堆到小腿处寸步难行,后面雪崩呼啸。
没人人哭,没有人笑,所有人都在想怎么办——至少,至少要有人能活下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死亡都不为人所知晓就这般如露珠般消逝。
“一定会有办法的。”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人想;头发凌乱的妇女想;生得高大、身子壮实的汉子想……
许久之后,轰鸣声才渐渐消散于空旷,山谷重归死寂。
那曾经碧绿的山谷,如今只剩下新雪覆盖下突兀刺眼的断裂树桩与零乱碎石,无声地控诉着方才那瞬间的天地之威。
被雪所阻隔住,没能及时赶回来的人、住在群山中从未见过平原的人,第一次瞧见了,白色的废墟。
鸟的振翅声是第一个被大脑反应的声音。第二个,则是自己和别人尖锐的嚎叫、哭泣声。
此时再想住下不过痴心妄想。幸存者你搀我我搀你地一起下了山。
一群人看着兜里的子,勉勉强强的开了间旅馆。
女人说,“可怜我的孩子,他还那样小,我刚把他交给舅奶照看……”
男人说,“我买了新农具,可惜再也用不上了。”
小孩没说话,因为已经哭到晕过去了。
在众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停下来之后,整个房间又陷入了一种死寂。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
他们期盼的救济没有到来,到来的却是官府的封口警告。
前不久鲜活的人如今连尸骨都挖不出来,满心的悲伤对上这冰冷的判词,有人直接掀翻了县令的桌子,即使下一秒就被抓住按在地上。
汉子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高雅的理论、观点,拿下里巴人的粗话将县令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县令自然是生气得不行,惊堂木一拍,判了个五十年。
已经失去了家园,如何还能失去同伴?
于是他们用着老实巴交的外表,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劫狱。
幸运的是,他们还真的成功了。
那夜,他们紧紧相拥,互相拽着对方的衣袖擦眼泪。
而就是在那个时刻,他们遇到了文腊一行人。
文腊向他们发出了邀请,希望能一起建造一个没有天灾**的世外桃源。
在交谈中,从雪灾里逃出来的人们得知,前几年西北大旱,粮食几乎颗粒无收。众人去官府请求能否将粮食税缓一年或者暂时先减少一点。但是官府拒绝了,于是,他们只能去借高利贷。他们天真的以为,经过自己的努力,总有一天会偿还清。
可惜,今年天公依旧不作美,又是一年大旱。
他们回过头,发现利滚利,已经到了一个几乎不吃不喝一辈子都还不上的数量。
一咬牙一狠心,他们逃了出来。
以文腊为首的人群再次向雪灾中逃生出来的人发出了邀请。
将心比心,他们同意了。
经过几月时间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在群山中找到了一个无人打扰之地。
他们安居下来,但是问题也接踵而至: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用的、没有住的地方。
再后面的,江朝月就不知道了,毕竟后面小孩都没听他们爹娘往后讲过。
江朝月也只当那是一段困苦的生活。太过艰难以至于对着自己的血肉也不愿意再回忆。
所以,当他发现有孩子在看鸽子露出的好奇,甚至将一个算得上是体型庞大的鸽子看作一般的小鸟时,江朝月又一次后知后觉:他们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这个认知让江朝月的心如钝刀割肉般痛苦煎熬又难受。
可是,江朝月不得不去看那副回信。
他有预感,那里面是镇子上那批人的处罚结果。
这个结果对于江朝月而言不是单纯的一个“吃瓜”事件,而是关乎着他下一步计划展开的重要前提。
于是,他思索再三,点名文思齐帮忙看好人,他现在有事要短暂出去一下。
小孩大孩们一听,全部坐得笔直,就差再次大喊,“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做到”了。
文思齐不悦,想反驳为什么,却被江朝月一个眼神制止。
看着江朝月的身影被关上的门所阻隔,文思齐后知后觉地感到无边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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