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听了二少爷的话,让乌礼仙在药浴里泡足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人捞了起来,她将人放进榻上,去外面请了大夫进来。
乌渐迟请的是位女大夫,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背着个方形竹盒,着一素衣,一进屋便勤勤恳恳帮乌礼仙把脉、上药。
乌礼仙在泡药浴的中途中早已痛得昏死了过去,大夫给她处理伤口时,乳娘在一旁默默擦着泪,不敢出声,怕自己影响了大夫,弄疼了他们小小姐。
待上好药,乌礼仙几乎被纱布包成了木乃伊,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
屋内飘满了苦涩的中药味,火盆的碳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凉,大夫绑好纱布,长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薄汗,她拿出几个药瓶交给乳娘,边嘱咐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这几瓶药一天换两次,早晚各一次,还有你们那药浴准备的挺好的,上药前可以多泡两个时辰。”
说罢,她背上装着诊疗用具的盒子,跟着下人领诊金去了,丝毫不提乌礼仙是为何伤成这样,像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多说多错。
大夫刚一走,乌礼尘便推门进了屋,乳娘收好药,端着菜粥等在床边:”二少爷,小小姐睡着了,这粥是放着等小小姐醒了再吃吗?”
乌礼尘不语,轻手轻脚落座于床边,动作轻柔地扶起乌礼仙,让她靠着自己,他抬手接过菜粥,菜粥放了一段时间,已经不那么烫了,乌礼尘舀了一勺,先是自己尝了尝,确定好温度后,才凑到乌礼仙唇边。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进食,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乌礼仙在粥进嘴的那一瞬便吞咽了起来。
喂食的过程极其顺利,没一会儿一碗粥便见了底。
乌礼尘将空碗递给乳娘,曲指擦去乌礼仙唇侧残留的水渍,收回手时顺势蹭了蹭她眼尾的泪痣,嫣红的泪痣小巧可爱,点在眼尾煞是好看,他也有泪痣,不过他的在右眼。
乌礼尘遣散了奴婢和乳娘,拉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掖好被角后轻轻拍着乌礼仙的肚子:“以往你最是怕疼了,稍微磕了碰了都要哭上好半天,怎么这回倒是一声不吭的,嗯?”
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万物静籁,好半晌,屋子里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要学会哭呀,不然哥哥可要难受了。”
次日一早。
乌礼仙是被憋醒的,她睁开双眼,眼前好似有虚影在晃。
她又做噩梦了,梦到自己变成一只白毛垂耳兔,在广阔无垠的草地,怀里抱着根巨大的胡萝卜生无可恋地啃,还是被一只笑眯眯的白毛渐变蓝尾的狐狸逼的。
但她最讨厌吃胡萝卜了。
“不能挑食哦。”蓝尾狐狸伸出爪子薅了一把她的头顶,背后那条毛绒尾巴摇得飞起。
被威胁的乌礼仙一脸菜色地啃了将近一个时辰,结果低头一瞧,胡萝卜只受了点皮外伤。
后来估计是看她啃得太慢,蓝尾狐狸一爪子呼开胡萝卜,将她扑倒在地,湿漉漉的鼻子在她身上胡乱蹭嗅着,直把她的毛蹭得乱七八糟,紧接着口器开合,坚利的牙齿咬向那脆弱的脖子。
再接着,她就醒了。
窗外鸟啼拉回了她的思绪,乌礼仙发现自己靠在某个人怀里,那人以一种护食的姿势将她整个人圈在领地范围,带着凉意的发丝自然垂落,一撮就贴着锁骨处的肌肤落在她的心口,一手搁置在她的肚子上,另一只手……
乌礼仙脸色憋得涨红,另一只手正横在她的脖子,就像是锁喉一样,她向后扬起脖颈,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知道梦里那股窒息感从何而来。
两人身躯紧贴,根本没有距离可退,所以她不出意外地撞到了那人的胸膛,发出极小的一声响。
半晌,身后那人动了,缓缓松开了桎梏着她的双手,乌礼仙呼吸微促,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唔……什么时辰了?”他的嗓音还有些没睡醒的沙哑,温热的手曲指下意识去蹭她的眼尾。
乌礼仙被蹭得闭了闭左眼,长睫轻打在那人指尖,细微的痒意蔓延开来,她不由抬手制止那作乱的手,然后惊觉自己的身上竟缠满了纱布。
那人动作一顿,反将她的手包进掌心:“醒了?”
语气里还藏着不易察觉到欣喜,乌礼仙眨眨眼,缓缓仰头,与那双熟悉的橘黄的暖色眸子对上,少年眉宇间似藏着无尽的温柔,现在那绚烂的瞳孔里装着一个小小的自己,也只剩下自己。
“还疼吗?”他隔着纱布摩挲她的手背,乌礼仙眼睫颤了颤,感觉更痒了,但心底的疑惑却愈发浓烈。
她不是死了吗?这是哪里?他,又是谁?
还不等她深思,木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道粗厚的男声传来:“乌礼仙!”
熹微的晨光透过打开的门撒进来,今天难得没有下雪,乌云散去,太阳高挂,乌礼尘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震颤了一下,掌心里的手猛地握成了拳,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肚子,下巴抵着毛茸茸的发顶若有所思。
“兔崽子,你能耐了,居然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一个身着华服,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疾步闯进屋中,浓眉倒竖,他身后跟着位面容妩媚的女子,忙拉住男人防止他做出冲动的事情,“哎哟老爷,你冷静点,别吓着孩子。”
谁知女子一进屋看见包成木乃伊的乌礼仙,礼数什么的全然抛到了一边上,几个大步扑到床边,展臂把人揽进了怀里,哭道:“我的心肝儿,这是怎么了?让娘看看,怎么伤成这样了,啊?娘的心肝宝贝,你受苦了,没事了,没事了,回到家就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乌礼尘适时退了出来,站在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衫后朝着两人行礼:“父亲,母亲。”
乌茂临见状也没空生气了,边走边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丑时。”乌礼尘实话实说。
“回来了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死孩子。”乌茂临回头瞪了乌礼尘一眼,想跟往常一样摸摸乌礼仙的脸,可她身上的纱布让他无从下手,“心肝儿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记得是谁干的吗?说出来,爹爹帮你揍他去。”
“乖宝,怎么不说话?是娘啊,是娘亲啊。”怀里的人睁着无神的双眼,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们摆布,不发一言,许盼心疼得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渺之,妙之怎么跟失了智一样?”
渺之与妙之是两人的小字,一般只有亲近之人会这么喊他们。
听着许盼的发言,乌礼尘额角滑下三条黑线,干笑两声:“母亲,小妹只是吓着了,大夫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的心肝儿受苦了。”许盼适才止住了泪,一下一下顺着乌礼仙枯黄的发,“快,去准备早膳,妙之该饿了,哎呀,妙之最喜欢荷花酥了,我也去。”
语罢许盼提起裙摆跟了出去,乌茂临在后面喊她:“夫人小心门槛!”
话落的下一秒许盼脚尖碰到门槛,酿跄了一步,跟着她的乌礼尘虚扶了一下,许盼却挥开他的手:“你留下陪着妙之。”
乌礼尘习惯了似的道了声“好”,转身看向坐在床榻上的乌礼仙,向她伸出手:“到我这来——”
“阿礼。”
少年笑容好似四月花开,站在门口有太阳的照耀下,好似全身都在发光,一身淡蓝衣衫如仙人下凡,乌礼仙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在许多年后,回忆起来,仍觉深刻。
日月轮换,时过境迁,六年后,乌府再次迎来了生机勃勃鸟语花香的春日,彼时乌礼仙已年满十八,及笄三年。
三月份气温还是有些低的,春风丝丝缕缕拂过白皙的皮肤激起大片鸡皮疙瘩,屋顶整齐摞着棕红的瓦片,一大一小穿着着淡蓝色长袍的兄妹互相依偎躺在瓦片上,绣着暗纹的披风盖在身上。
乌礼仙在一阵熟悉的窒息里苏醒,长而浓密的睫似蝴蝶翅膀颤动两下,缓缓睁开,映入眼帘就是冷白的皮肤,和青色的血管,清新的空气中混着独特的梅花香,她趴在青年胸口,额头抵着他侧颈的脉搏处,一只手习惯性地抓着他的衣领,背后两条胳膊紧紧箍着她,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活活勒死。
乌礼仙呛咳了两下,听着耳畔那变快了几拍的心跳,她无力地挣扎了下,一如既往的没挣过那强硬的力道,过程中微凉的额头都蹭热了,她手脚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
乌礼仙因为小时候长期遭受虐待坏了底子,体温比常年比普通人要低一些,被勒的顺不过气的她呼吸不一会儿急促起来,苍白的肤色衬得唇色更显艳丽,白气自她嘴里呼出,不止发型乱了,连脸颊下一丝不苟的领口也被她蹭乱了。
就在这时侧脸贴着的胸膛震了两下,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一瞬间乌礼仙便明白这人是早就醒了,又为了逗她玩而装睡,背后的力道不知何时松懈了些许,她松开了他的衣领改撑着他的肩膀。
“哥哥。”
果不其然他正笑眯眯地看她在他身上咕泳,那表情甚至还有点说不清的享受:“欸,不多睡一会儿?”
乌礼仙摇摇头,两人头上雪白的发带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不了。”这个时辰拾禄该起了。
拾禄是乌礼仙的贴身婢女,乌礼尘不在的时间是她来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是乌礼仙去黑市偶然救下的,长相小家碧玉,性子温软,到乌府最常做的便是早晨找“失踪”的小小姐,要是找不到会急得哭出来。
“唉,好吧。”乌礼尘有些可惜,随即抬手去蹭她眼尾那颗嫣红的泪痣,看她下意识把脸埋进掌心取暖磨蹭,心里像是被什么给挠了一下,痒痒的,她靠在他的胸口,从下而上看他,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灵动又无辜,就像某种小动物的眼睛。
乌礼尘顿了一下,转瞬抬起另一只手一起蹂躏那软乎乎的脸颊肉,哎哟,这么可爱是会被一口吃掉的。
“小姐,你起了吗?奴刚路过厨房,看见今儿个早膳有你最喜欢的尖椒酿肉,闻着可香了。”
着一绿衣的拾禄端着洗脸盆,打着哈切推开乌礼仙闺房的门,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也没有看见她家小小姐,随着“咚”的一声,铁盆脱力掉在了地上,温水洒在脚边溅湿了衣摆。
就在她要发出尖锐爆鸣之际,屋顶无声落下两个蓝白色的身影,乌礼尘大手一挥,淡蓝色的术法如荧光飘散,掉落在地的铁盆重新回到拾禄手中,地上的水迹瞬间消失不见,连湿透了的衣摆也干了。
拾禄转过身,看着两人险些哭了出来,她一把丢了洗脸盆,一个大跳扑到乌礼仙怀里噫呜呜呜噫:“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乌礼尘眼疾手快接下差点砸中他面门的脸盆,笑眯眯的表情有一秒凝固。
……好险。
乌礼仙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旋即覆上一只手,待她站稳,那手便撤了下去,她怀里的拾禄也揉着眼睛退开,伺候着她去洗漱。
七日后是修仙界各大宗门招生的日子,乌礼仙要去测灵根,所以她洗漱的动作快了不少,招生日只有三天,而他们最快也要八天,和家里人吃过饭后就要出发,乌父乌母在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娘的心肝儿,没了我们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银子不够了就给我们写信,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给我写信。”许盼拿手绢擦着泪,拉着乌礼仙嘱咐,“诶呦,这还是你第一次出远门,总觉得不放心,一定要常给我们寄信啊。”
乌礼仙不禁露出一个浅笑:“好。”
“母亲,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乌礼尘揽着许盼的肩膀,扬起的披风下一截精壮的腰被白色的腰带束缚着。
“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许盼拍下乌礼尘的胳膊。
被打了乌礼尘也不恼,笑着找来一件裘衣为乌礼仙披上,两人和乌父乌母告别后上了马车。
这本书原名《[穿书]苍烛怨》,但不知道软件抽什么疯,全给我变成了一堆梅花符号,我真的会谢[化了][化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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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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