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只当谢悯是怪越浈临时掉链子,忍不住解释道:“越郎君只差一年便要及冠了,若是寻常人家十四五岁时便准备好了人。殿下您——”
他憋了一会儿,才说:“清心寡欲,但越郎君年岁小,肯定是控制不好自己的。”
意思是,孩子大了,有这种想法是人之常情,千万别苛责。
要是现在躺床上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越浈知道他俩这话的意思,估计真能鲤鱼打挺惊醒,大喊老天害他!
谢悯一时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把那个婢女调到那几个没住人的偏院去。”
东宫倒是有好些个没人住的院子,不需要经常打扫,倒是个清闲的职位,不过利弊共存而已,一般调到那儿了,也代表没啥上升空间了。
李公公应下,又问:“可需要什么惩罚?”
“容后再议。”谢悯皱了皱眉,又道:“越浈在东宫交好的女婢有多少?”
李公公面色一变,心道不好,但他也不能说谎,硬着头皮答道:“整个东宫,便没有不认识越郎君的女婢,且各个都关系甚佳。”
“每个都关系好?”谢悯显然是不敢置信,甚至于惊到停下脚步来问李公公。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是,越郎君性情好,不只是女婢,偶有管事的弄些小手段,底下的人们也时常请越郎君去周旋。”
谢悯观察分析能力并非寻常,立即意识到这是李公公收着的说法,“怕是不止?继续说,难不成你与越浈也是关系好,也要包庇他?”
李公公自然不敢,当即跪下,一股脑全说了:“越郎君性情有些太好了,时常在外买了小玩意送给女婢们,多是些首饰,也不说是可怜她们,只说是她们漂亮配得上。”
他正要说送给男仆们的是酒壶布鞋之类的,一抬头,却发现谢悯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走远了。他暗道不好,殿下该不会因此责罚越郎君吧?那真是不好,他还收过人家特意买的好酒呢。
此时,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越浈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
“参见太子殿下。”
谢悯进门的时候带着满身的冷气,沉甸甸的,压得一旁的阿绿不敢喘气。
“昨夜在他房中的女婢呢?”
房内除了躺着的越浈,也就只有两个人,阿绿明白了这话是在问自己,心下惊愕不已,立即肃声回答:“回殿下,阿萱昨夜值班,才刚睡下去没多久。”
说完,他站立在一边,也不敢去观察谢悯的神色。
谢悯冷着脸,掀开床帘,探身进去,只见床上的越浈侧身睡着,被子挡住他的半张脸,头发散乱地四散开,被被子裹住的身体一上一下起伏着,看起来是睡得很重。
一看到他这样,谢悯便是有半肚子的气也只能强压下去了,他微微掀开外侧的被子,坐在了床沿上,正想低头去叫醒越浈,却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慢了半拍的李公公总算是匆匆赶到,帘子虚虚的光影透出谢悯高大的身形,问:“殿下,可要现在府里备好送越郎君去往国子监的马车?”
帘内久久未传来说话声。
半晌,才是谢悯低声说了句,“传医师过来。”
外面的两人情急对视,竟是都睁大了双眼,阿绿反应过来,匆匆低头应了声是之后就快步走出了房内。
李公公这才注意到,帘内穿出来几声动静,他等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可是越郎君病了?”
一向温和待人的太子殿下却是一直未出声。
直至阿绿紧赶慢赶将医师请来,里面才算是有了点儿动静,谢悯一把将帘子掀开。
大概是被谢悯把被子从脸上扒开了,即使是被这样摆弄也没有醒的状况下,还是哼哼了几声。
医师收回把脉的东西,向谢悯行了个礼,才说:“越郎君这是彻夜未眠,加之寒风侵体,现下又太困了,所以才一时叫不醒。”
“开药。”谢悯言简意赅。
医师下去配药后,谢悯站在床边深深地看了床上的越浈一眼,想要再伸手试试对方额头上的温度,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好好照顾你主子。”
“是。”阿绿一时差点儿不敢有言语,今日的太子殿下好像要吃人一般。
路过圆桌旁,他被上面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李公公注意到他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心叹不妙,但碍于主子在身边,不得不开口:“估计是那个女婢留在这儿的?”
谢悯几步上前,从一堆线中拿起那枚湖蓝色香囊,上面是一只驻足站立的松鹤,周围环绕着共有蓝白二色的云纹,走针虽不精密,但并不算太差。
香囊紧绳的两颗玉珠却能一眼看出并非凡品,皆是莹润白色中飘着淡淡的紫,谢悯眼睛微微一低,便看到了盘中剩余的十几个小珠串。
确是他送给越浈的手串无疑。
李公公白着张脸,心想越浈真是糊涂啊,怎么能在这种节骨眼里出了差错,东宫之内人才云集,何苦在这种时候耽于美色?!
作为看着越浈长大的人之一,他现在只能感叹恨铁不成钢了。
“殿下,越郎君毕竟年纪小,要不然您轻点儿罚。”
谢悯将香囊反手收进了袖中,神色不明。
-
越浈只觉得睡了一个很长的好觉,悠悠转醒只是又突然惊得完全清醒,一下直接从床上弹跳起身。
不对!他怎么还在床上?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国子监算学课堂上教书吗?
他急得连鞋都没穿就下床走到窗边去,不看还好,一看便是哀莫大于心死。
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阿绿阿绿阿绿阿绿阿绿阿绿!”他喊了好几声,越到后面还加大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阿绿才从外面推开门,手上还端着一个碗,碗内是晃晃荡荡但始终没有越过最上面边缘的棕黑色液体,进来时,顺便带着一股浓重的苦药味。
“郎君您不能站在身边,小心寒气入体,风寒更难好了。”阿绿走到桌子边,边说着边放下了药碗。
越浈却来不及理会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他现在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在国子监上课。
“阿绿我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在国子监吗?”他一回头,对上阿绿丧气满满的苦笑脸。
“阿绿你脸抽筋了?笑这么难看?”
“郎君,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殿下亲自让人来给你开的药,李公公嘱咐我一定要看着您喝下去。”阿绿无奈地桌子上的药汤道。
越浈皱眉,一说这个,他还真闻到了一股很苦的药味,作为一个习惯了二十年吃药片和胶囊的人来说,他在这儿,几乎是非必要不生病,能硬抗就不吃药。
“什么药?”越浈警惕地问。
阿绿叹了声气,只好缓缓和他解释早上的事情。
话毕好一会儿,越浈缓了好久,默默在脑子里问系统,“我现在重开来得及吗?”
系统当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越浈摸了摸鼻子,确认门已经关紧了,才轻车熟路地走到房间里的盆栽旁说:“药给我。”
阿绿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说了,您一定得喝药。”
好巧不巧,越浈此时还打了个喷嚏,他倔劲也上来了,“我喝不了,这太苦了,你把要给我,有事我担着,殿下不会怪罪你的。”
阿绿想着阿萱被调离的事,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一时情急,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脸视死如归道:“郎君您今天真的得把药喝了,要不然奴才吃不了兜着走啊。”
越浈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出于生理本能,他几步飞奔上前试图把人扶起来。
但阿绿好歹是练家子,力气再怎么也比手无缚鸡之力的越浈大得多,硬是僵着不起。越浈也秉着一股气,单膝跪在地上借力要将他扶起。
两人一时陷入了僵持。
这样一停下来,越浈反倒是有点儿思绪了,平时阿绿都跟他一条战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今天就变了?
“殿下还说什么了?”他警惕地问。
“殿下只说了您必须喝药。”
“就这个?”越浈眯着眼睛说。
阿绿的表情明显迟疑起来,越浈知道不对,正要追问下去,却被一声敲门声打断。
两人连忙站起身,分别去拍身上的灰尘。
“进。”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东宫宦官统一制服的男人,瞧着年纪才十四五岁,朝越浈弯身说道:“太子殿下传越郎君一个时辰后去小厅用膳。”
越浈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唇,眼神示意阿绿给人塞钱打发走。
趁着阿绿将人给人塞钱的间隙,越浈眼疾手快地开窗把药倒了,随后脸色如常地放好药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下一个一脸崩溃的阿绿呆呆地站在门口。
倒是越浈,施施然拿了件外袍穿上,坐在桌子旁悠然地喝茶。他既然生了病,想来应该是谢悯不想折腾他一个病人,这样看起来,他上班第一天没赶上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吧?
“阿萱呢?她还没醒吗?”越浈起身,有了要出门去找人的趋势。他看着桌子,这才发现,他和阿萱昨天晚上连夜绣的香囊已经不在了,连带着一堆的针线也不在了。
奇怪,越浈皱了皱眉。
“阿萱姑娘被调到京郊山上的别院去了。”
“啊?怎么会调走她?阿萱昨天一直跟我在一起,又没犯错。”越浈握着茶杯的手顿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说:“殿下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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