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不是她，迟野轻轻呼了一口气。
混乱中难道还有人一无所获？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姐姐的名字好好听啊。”闻澈笑了起来，“可惜我看不到姐姐长什么样，一定很漂亮吧。”
迟野被她逗笑了。
其实她并不漂亮，偶尔会有人夸她长得可爱，长得清秀，但迟野认为里面大部分应该都是出于一种社交礼貌。
“还好啦，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妹妹你多大了。”迟野注意到闻澈裙子的质量很好，平日里肯定是被家里人悉心照料的，想到她莫名其妙来到这地方，一时间又有些气恼。
“十一了，马上就要上初中啦，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你要不要来我家呀。”
迟野听到远处越来越多的争执声，有些哭笑不得。
与其说闻澈没有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被淘汰，不如说她就是想马上回去。
“你不想玩游戏了吗？这游戏挺好玩的，就当是放松一下心情了，后面的关卡都挺有意思的。”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留下来陪姐姐吧。”
“那我们去找箱子去。”
迟野拉着闻澈的手，开始往别的地方走，掌心微微沁汗。她摒弃杂念，目光专注地扫过废墟边缘每一寸可能藏了箱子缝隙。
“00：35：45”
靠近一处不起眼的拐角时，闻澈轻轻捏了捏迟野的手指，小声说：“姐姐...那边好像有人。”
迟野心一紧，顺着方向看去。
这是一个视线盲区，不注意看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里面却能很好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阴影里，倚坐着一个穿深灰色衬衫的女人，衣角沾了些尘土，她闭着眼，头微微后仰靠着冰冷的墙面，呼吸均匀而绵长。
那是一种彻底的松弛，也是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平静。她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积分了，看起来对别人没有多少敌意。
迟野有些困惑，但目光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搜寻箱子的紧迫感让她移开视线。
就在她准备带闻澈绕开时，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女人附近不远处就有隐约的蓝光。
“闻澈，那边！”迟野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闻澈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障碍物。
然而地面有些坑坑洼洼的，尽管闻澈努力掌握平衡，脚尖还是被一根突起的障碍物绊了一下。
她低呼出声，身体猛地向前踉跄，靠迟野用力拉住才没跌倒。
这动静打破了死角的寂静，倚着墙闭着眼睛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倦意，但当视线落在被迟野紧紧扶住的闻澈身上时，她的眉心极细微地皱了一下。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闻澈全身，确认没有明显损伤，随后将视线移到迟野上，看着迟野开口道。
“箱子在一片碎石头的下面，左上角露了个尖。”她用下巴极其轻微地向不远处的地方点了点，“这里路不太平，可以慢些走，不用那么着急。”
迟野的指尖骤然收紧，将闻澈的手攥得更牢。她没动，也没立刻回应。
这地方人人都把积分当救命符，眼前人却主动把藏着蓝箱的位置说出来，要么是陷阱，要么就是真的不在乎，可不在乎积分在这里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她带着闻澈，一步一挪地往沈息指的方向去，鞋底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沈息就靠在墙上看着，既没起身，也没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偶尔会落在闻澈脚下，在她快踩到一块障碍物时，淡淡补了一句：“小妹妹，抬一下左脚。”
迟野脚步一顿，顺着她的提示拉了闻澈一把，果然避开了。
她们照她指引的地方走过去，熟悉的蓝光从石缝里透了出来，是个1分的小蓝箱，沈息没有骗她们。
“积分加1。”系统音落下时，迟野才敢回头看沈息，疑惑终于压过了戒备。
“你自己怎么不拿？”她和闻澈缓缓靠近沈息。
沈息闻言，缓缓直了直腰，抬手拂了拂衬衫衣角的尘土。
“不用。”
“不用？”迟野皱起眉，“你现在多少积分？”
那人抬眼瞥了眼高空的倒计时。
“00：32：17”。
距离下一次抹除，只剩不到两分钟。
她微微抬了抬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东西。
“0分。”
这话让迟野心头一震，连旁边的闻澈都愣了。
“你不怕...”迟野欲言又止。
“怕什么？怕下一个抹除的是我？”沈息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怕也没用。去争积分的那些人未必能留到最后，而留到最后的那些人也不一定是真想争。”她垂眸，过了几秒又抬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沈息，入殓师，每天做的事就是送别人最后一程，没必要在这儿抢着送自己。”
迟野还很想问她怕不怕死，碍于闻澈在，她不好开口，但沈息倒是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说。
“我来之前刚送完一位老太太，她孙女说，人要是没了念想走哪儿都是终点。我没什么念想，早走晚走没什么区别。”
“哎呀姐姐可别老是这么说，多不吉利呀。”闻澈呸了几下，“我帮你赶走了，你自己也打手背三次吧。”
沈息摇了摇头，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好笑，但还是依着闻澈的话做了。
轻叩了手背三下。
“好了。”
话音刚落，高空的倒计时突然炸成刺眼的红光。
“00：30：30”
“抹除即将执行。”
系统音刚出，迟野的呼吸瞬间停了，她下意识去抓沈息的胳膊。
0分的玩家就站在她们身边，风卷着沈息的衬衫衣角，她似乎是异常平静地迎接着自己的“死期”，可下一秒，尖叫声却从后方的沙堆里炸开。
迟野猛地转头，只见一个穿格子衫的年轻男人正被三两个低积分者围着，他手里攥着半块砖头，额角渗着血。
“怕什么！积分低就抱团抢啊！他们有10分的又怎么样？我们人多！冲过去把箱子抢过来，谁都不用死！”
他的声音像一根火柴，点燃了周围十几个积分低的人。
有人已经捡起了石子，有人攥紧了拳头，眼看就要跟着他往蓝箱密集区冲，可就在这时，那个格子衫男人下一秒直挺挺地倒在沙地上。
“抹除完成。”
迟野看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又转头看向沈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抹除积分最低者，是抹除积分低而且制造恐慌和焦虑的人，这样才有威慑力。
对系统来说，抹除她们这种‘低积分的安静者’是没有威慑价值的，没必要去耗费次数。
它已经忽视了这群人的存在了，这样的忽视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傲慢。
他们是系统最不需要，最不在意的人。
迟野开始怀疑这系统说的惩罚机制也言过其实，因为任何东西都不应该这样随意地决定别人的生死。
不管怎样，好歹签个生死协议书吧。
“你早就发现了？”迟野语气中带了些不可置信。
“也是刚刚才验证的。”
“这游戏各个方面都很莫名其妙，按理来说竞争这么激烈，它的获胜奖励应该很诱人才对，但它到现在也只是说没有分就会死，当然，这个惩罚也很吓人了。”
“你告诉过别人吗？”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在质问沈息，环视了一下周围，随即小声了一些。
“告诉他们他们会信吗，只会觉得我是想拉他们垫背吧，没人敢冒着生命风险信我的话，我无所谓不代表他们就无所谓了。”
那么...苟着就行？还能这么玩？
“嗯？迟野姐姐你不是管理员吗？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闻澈脑子转得很快，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你们在讨论什么？这不就是一场游戏吗？”
“额...”
沈息的视线在面露尴尬的迟野和有些疑惑的闻澈之间来回徘徊，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在。
“太多人知道这规则的话这游戏就不好玩了，我在，我在..”
“哦~你在...”闻澈其实已经知道了，故意逗迟野玩，“迟野姐姐，其实你不是管理员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呢。”迟野尬笑两声。
沈息靠在墙上，嘴角难得勾起一点浅浅的弧度，但那抹笑意很快又被风卷走，只留下眼底一片平静和温和。
“你迟野姐姐这管理员还当得挺像模像样的。”沈息慢悠悠开口，替迟野解了围，“至少把你哄安心了，要是哭唧唧的容易被锁定目标。”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现在有两个姐姐在，我更安心了。”她说着，耳朵轻轻动了动，突然往西北方向侧过脸，“那边有人过来了，脚步声很杂，应该是几个人。”
迟野和沈息同时绷紧了神经，牵着闻澈往沈息那又靠了靠。
沈息探头往外扫了一眼，很快缩回来，压低声音：“一个穿睡衣的男人，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后面跟着两个手里拿着钢筋的年轻人，看起来是临时凑的队。”
“他们在找我们？”迟野下意识将闻澈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不一定，但他们往这边走了。”
那个睡衣男人还是在骂骂咧咧。
“什么破游戏，积分根本不够用。”
“下一轮抹除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四个现在平均3分，所以必须再找几个。”
沈息的手悄悄摸向墙角一块石子，指尖在地上顿了顿。
“别慌，”迟野拍拍闻澈的肩膀，“他们不确定我们的积分，只是好奇。我们继续装弱势，他们犯不着为了我们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睡衣男的咒骂声已经近了：“那边有死角！说不定藏了箱子！”
迟野拉着闻澈往沈息身边靠，三人缩在阴影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威胁。
很快，四个身影出现在断墙入口，睡衣男一眼就看见了他们，眼睛顿时亮了。
“果然有人！你们藏在这儿干什么？有多少积分？”
眼镜女推了推滑下来的镜框，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沈息身上。
“你们从开始到现在，没去其他地方抢过箱子？”她语气里带着怀疑。
迟野率先开口，不过稍微夹了一下声音，让声音变得更细一些。
“我们...我们不敢抢，就在这周围分别捡了三个1分的小箱子。”她说着，故意往闻澈身后缩了缩，把失明的小姑娘推到前面一点。
闻澈很懂配合，轻轻拉着迟野的衣角，眼神怯生生地飘着，像只受惊的小兽。
沈息又回到了刚开始的状态，她面无表情地坐着，闭着眼睛，看起来只是在休息。
睡衣男“切”了一声，显然对这点积分没兴趣，转头就往断墙深处走。
“没劲，浪费时间。走，里面说不定有大箱子！”
眼镜女回头看了沈息一眼，眼神里多了点探究，但还是转身快步跟上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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