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月初七,夏满将家中棉被棉衣中的棉絮都晒晒好,拍拍打打加上太阳这么多天的暴晒,原本干巴板结的棉絮都变得蓬松起来,虽然不如新棉花暖和,但也比之前好许多。
原先摸着就很薄的棉衣都被夏满拆掉重新做,一家人的棉絮加起来也只够做四件暖和些的棉衣,棉被里头还是扁扁空洞的。夏满摸着薄薄的棉被,同严娟商量着还是要买些新棉花回来填充,不然一家人不够盖的。
他自己嫁妆里有三件棉衣,今年可以不做棉衣,但其他人得保证每人两件,数数还差两件做棉衣的棉絮呢。
“这些棉絮还是五年前他爹一个走南闯北做货郎的兄弟惦记我们,给我们送来的呢。”严娟摸着蓬松的棉花,神情愧疚,“这么多年,是我疏忽了,都没想过要给他们制新棉衣。”男人走后她一直浑浑噩噩,本就和村里人不熟悉,这下更是远离村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大儿子受了许多伤顶门立户,小儿子性格内向胆小,都是因为她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的情绪。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夏满看着严娟盛了泪水的眼眶,软声宽慰:“娘,您别这么说,您教出了两个这么好的儿子哥儿,村里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更何况现在日子慢慢好了,您可得保重好身体等着抱孙子。”
严娟挂着泪脸上露出笑,点点头,说:“我记得镇子西边的俩儿村有种棉花的,等会儿我去问问你芳婶儿,她去年才买了新棉花。”
“好。”
秦芳听闻他们要买棉花,十分热情地将自己买棉花的农户介绍给她,就连今年的价格都帮他们问到了,生怕他们吃一点亏。
卖棉花的人是俩儿村的农户,俩儿村原先土地贫瘠,种不出庄稼,后来来了个青天大老爷,带了个棉花种子让他们种,这下俩儿村彻底变了样,从贫穷的小村子变成了数百人口的大村,家家户户都靠种棉花为生。
今年的棉花产量比之去年更高,因此价格也降了些,一百五十文一担,能做三件棉衣或者一床被子。
“你就去姜家,就说是我介绍来的,能再便宜些。”秦芳补充道:“姜大河家。”
得了秦芳的信儿,夏满便决定明天和毛平秋一起去买两担棉花,顺便去李老板店里看看,腌芦菔卖的如何,还得去看看斐玉,把这次摘的菌子和野果给她带一些。
哦对了,还得去镇上割两刀肉制作腊肉。
这么一算,明天要干的事情不少,于是今天晚上大家洗漱完,夏满便连夜将一家人衣服拿到河边洗好,明天可以早点走。
月光如水,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显得清凌凌,将整个村子都照亮了。
夏满和毛平秋两人一人拿着一个棒槌,面对面蹲在河边浆洗衣服,一家人的衣服没一会儿就洗好了,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上游突然出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把夏满吓了一跳,直接躲到毛平秋身后。
随着人影慢慢靠近,原来是村里人,手上拿着鱼篓,里面还能听到小鱼蹦跶着拍打的声音。
“齐石?”毛平秋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皱眉问:“你怎的大晚上捕鱼?”
齐石见到他们也是一惊,随即脸上出现一些尴尬,眼神四处乱转不敢看他们的脸,听了毛平秋的问话,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更差了,嘟嘟囔囔地说:“晚上好抓一点......”脚下生风般溜走了,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夏满舒了一口气,还是觉得那人很奇怪,哪有人大晚上摸鱼的?更何况,毛家村的人不是向来不爱吃鱼吗,怎么还有连夜也要摸鱼的?
听了夏满的疑问,毛平秋也表示奇怪,说:“齐石一直在俩儿村钱地主家做长工,上次秦四儿说最近晚上老是在村里看到他,我还以为是他看错了。”
这就更奇怪了,哪有白天做长工,大晚上还跑回来的?这距离可比到镇上还远。
带着疑问,二人踩着月色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夏满和毛平秋就往镇上走去,二人背篓里装了好些东西,准备一会儿见了斐玉后,再送些菌子给冯山。因此今天夏满就没让毛小山来磨豆子,早晨也随随便便吃了点干饼子对付。
到了镇上,正是天色将亮,破晓之时,夏满来到斐玉经常去买吃食的地方等着,没一会儿,就见她穿着绿色夹袄婷婷袅袅地走过来,看见夏满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十分惊喜。
“阿满!”
“小玉!”
二人拉着手站在一边亲切问候对方近况,知晓对方近来还不错后都很高兴,尤其是斐玉,她毫不掩饰当初对夏满成亲的担忧:“所以我才想着送你一根簪子。”若是男人对他不好,就拿簪子保护自己,再者,若是想走,这簪子也能抵一些钱,斐玉将后面的话吞进肚子,看着远处自觉避开的毛平秋,很为自家密友高兴。
“那个簪子太贵重了,小玉,你身上还有钱吗?”
斐玉送的簪子是一个纯银簪,约莫二两,雕花简约大方,上面的谷穗精致小巧,是夏满最喜欢的素色模样。
斐玉虽然在马家做丫鬟,可也是跟在小小姐身边,吃穿用度是一等丫鬟的待遇,加上小小姐特别喜欢她,经常赏她一些礼,这么些年下来,她手上已经攒了不小一笔。
更何况她无父无母无家人,是把夏满当成自己弟弟看待,成亲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因为有事没有参加,本就心怀愧疚,那个银簪既是她的关心爱护也是她的道歉之语。
“你呀,就别□□的心了,我你还不知道?谁能比我精?那簪子就当是我给你的陪嫁,你可得收好啊。”斐玉杏眼一眯,笑起来又有些像狐狸。
而夏满本就是圆圆的略显无辜的大眼,二人站在一起像是狐狸和小狗。
“嗯,我会好好保存的。”夏满点点头许下承诺,转身取下背篓,将给斐玉准备好的菌子拿出来递给她,“这里有两包菌子,这一包是松茸,你先前不是说你家小姐身体受凉了吗?这个可以给她煲汤喝,这个是给你的,你最喜欢吃的干菇。”
“哦对了,干菇酱我还没开始做,今日买些肉回去做好,下次再拿给你。”
斐玉接过两包菌子,心里暖暖的,她虽然没享受过家人的疼爱,可自从与夏满结识后,夏满对她的爱护让她的情绪有了温床,并没有长成愤世嫉俗的性子。
二人又寒暄两句,眼看天已经不早,斐玉得回去伺候小姐起床梳洗,同夏满约好下一次还来这里见面后就走了。
把东西拿到冯山家时冯山不在,只有冯夫人在家,二人说明来意将东西递给冯夫人,遭到冯夫人热情款待,差点没走掉——冯山夫人非要留他们吃午饭。
若不是毛平秋说自己今天买不到棉花就过不好冬,怕是真走不掉。饶是没有留他们吃饭,冯夫人也拿了糕点果子还有一刀肉扔进他们竹篓,说自己招待不周如何如何,总之是十分客气。
离开冯山家,毛平秋还心有余悸,回忆起之前的经历,说:“以前我们来吃饭,嫂子得从天不亮就开始张罗,为人实在热情好客。”
夏满抿唇笑,拉过他的手,说:“冯夫人是个好人。咱们先去买猪肉,再去李老板那看看,正好在他那吃碗面条。”快到中午了。
“好。”
李家鲜面店如今生意愈发好,新推出的腌芦菔特别下饭,混着面条吃能给面条增色增味,一忽儿就呼噜下去一大碗。中午来吃面的尤其多,周边铺子不想回家吃饭都会差跑腿来买两碗面回去吃。
“李掌柜,我们掌柜的说,多放些腌芦菔。”
“好嘞,面条十一文,芦菔一文,共计十二文。”
伙计痛快掏出钱递给他。
“李老板,现在生意如何?”
李老板抬头,瞧见是夏满二人,脸上登时挂上笑,热切招呼道:“夏老板来了,哎哟你看看,那些都是在等着取面回去的。”他指了指外头站着的一排伙计,生意好坏自然能看到。
夏满放心了,说:“给上两碗面。”说着就要拿出荷包数钱。
李老板哪能要他的钱?他还想着以后去蹭饭呢!
“夏老板这是做什么?你可是我的贵人,这一碗面李某人请你吃就是。”李老板皱眉拒绝收钱,似是想到什么,又说:“夏老板,若是不急,还请去后院等候,我有件事儿要同你说。”
小伙计带着夏满和毛平秋进了后院等着,后院有一个石桌,摆着四个石凳,二人坐在这等李老板过来。
夏满本以为李老板是要同自己说收购芦菔的事情,没成想得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消息。
“什么?”夏满听了李老板的话神情愕然,“珍宴阁开始卖炸鱼了?”
“可不是嘛!”李老板一拍手,“我一听说就赶紧去尝了,和你们卖的味道一模一样!”
毛平秋十分气愤,夏满倒是平静,虽然难掩失望,可他清楚,炸鱼并没有什么技巧,但凡用心看过他卖炸鱼的过程都能知道怎么做,那些调料一般人看不出来,可酒楼就是专门干这个的,随口一尝就知道调料了。
“他们能拿到低价调料,卖的比你们还便宜。”李老板补充,“他们只卖十文钱。”
这下,夏满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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