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夏满就知道一个事情,他和别人一起卖菜,价格一样那全看谁的东西好,谁的位置好,谁能得客人信任,可要是有一个人把菜的价格压得很低,人家去跑到他那买菜,自己这没有客人了,就会让自己的菜卖不出去。
这个时候要是自己也把价格压低,两边较劲儿,那结果就是两个人都赚不到钱。
斐玉说,这叫恶性竞争。
面对珍宴阁这种近乎挑衅的恶性竞争行为,夏满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可他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珍宴阁的老板到底是因为看到自己做炸鱼才上这道菜,还是他们本来就有计划,只是看到自己才想起来做。
思及此,夏满觉得他要去珍宴阁吃一遍炸鱼才能确定。
李老板愈加欣赏夏满的个性,他见过太多女人哥儿在面对这种涉及到命根子的事情上有多歇斯底里,疯狂的叫骂都是好的,更有甚者会直接打上门去,最后既失了利又失了势,从此一蹶不振。
像夏满这般冷静的便是在男人中也少见,尤其在几乎可以认定自己是被盗窃的一方情况下,还能有不冤枉别人的沉着与辨别能力,若是托生成男人,那成就可不一般啊。
怀揣着对夏满的欣赏,李老板语气十分爽快:“吃完面再去吧,我让小马先给你们做。”
“那就多谢李老板了。”
吃过面,夏满和李老板就付钱一事推脱了好一会儿,最后李老板一锤定音:“这个月廿五,我要去你们那收芦菔,你给我做几道好菜就当抵饭钱了。”这话其实占了夏满便宜,李老板琢磨着到时候带些东西做礼,就当自己的饭钱了。
“行,那这次李老板要多少?”
“我到时候会赶两辆牛车过去,你们村的芦菔应当都能吃得下。”
其实上次李老板被围着,心里有些不虞,但说到底这是给夏满送个面子,能收多少收谁的,都看夏满的安排。
“那我们村里人可得开心坏了。”夏满谢过李老板的好意,便背上背篓准备去珍宴阁看看。
珍宴阁是镇子上最大的酒楼,在这里伫立几十年了,几乎与这个镇子差不多年纪,属于镇子上最资深的一波老字号酒楼。因着酒楼时间久,装潢上就不那么新,除了二十年前老掌柜修缮过一番,这么些年都没有人管过。
夏满看着大厅柱子上垮塌的油漆,桌子上破旧的划痕,深刻感受到这个酒楼的古老。
等上菜的时间,毛平秋同夏满嘀嘀咕咕半天,一直在吐槽这个酒楼如何如何破旧,伙计如何如何猖狂,等炸鱼上来,二人一进口,心里就明白了——这就是偷的夏满的方子。
夏满做菜和别人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的每一道菜在火候的掌控上都与别人不同,初炸和复炸需要的油温是不一样的,当时毛平秋在下面烧火,估计那人没有看到,两次炸都用的是同一个油温,与夏满炸出来的外酥里嫩截然不同。
再有一个,在调料的选择上,那人估计只看到夏满磨成粉的调料,并不清楚每一种调料的选择都不一样,若要一样样匹配下来,可得费一番功夫,他们估计懒得去做这个尝试,直接就这么将这一盘次品端上桌。
可外面的人不知道,有许多没尝过夏满做的炸鱼的人被价格哄来吃,没有经过对比,也觉得不错。
放下筷子,夏满心里有了计较,毛平秋已经将这盘炸鱼吐槽得体无完肤。
“掌柜的!”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双手背在身后,挺着大肚子昂首阔步地跨进来,店小二点头哈腰冲上去,方才对着客人还不耐烦的脸此时皱出菊花一般的笑。
中年男人看也不看伙计一眼,径直走向柜台,声音如洪钟,气壮如牛:“这两天生意怎么样?”
“哎哟掌柜的,咱们这炸鱼卖的可好极了,您瞧瞧,这坐着每一桌都点了炸鱼。”小伙计小声伺候在主子跟前,弯腰谄笑,“听张厨子说,现在一天两桶鱼都不够用了。”
男人哼笑一声,脸上出现得意之色,降低声音说:“那死老头还不乐意卖炸鱼,非要从人家手上花钱买,这钱谁出?还好把他赶走了,不然还耽误我们赚钱。”
他说的是珍宴阁头先的副厨,手艺十分好,比之大厨也不差什么,手上有两道过硬的菜成了珍宴阁的招牌,但前些天二人闹出不愉快,副厨把硬菜方子给了大厨,自己头也不回离开待了十几年的酒楼。
珍宴阁掌柜张生对副厨深恶痛绝,把人赶走后心情舒畅不少,又看着连日变好的生意,愈加神采奕奕。
“下次送鱼的来再把价格压一压,给他三桶鱼十文钱。”
小伙计神色愣了一瞬,有些犹豫地说:“这,咱们本来收的就便宜,再压价他会不会不送了?”
张生斜睨他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你就按我说的做,他们毛家村那是什么地方?穷得鸟不拉屎!你别说十文钱,就是八文、五文,他也得送!更何况,他不送有的是人愿意送!”
小伙计一个激灵,立刻点头应是。
这番话落在前来结账的夏满和毛平秋耳朵里,就咂摸出味儿来,二人一下子联想到昨日晚上看到的齐石,总算明白为啥他眼睛乱转不敢看他们,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
齐石应该早就知道珍宴阁偷了他们炸鱼的方子,怕他们孩知道一直偷偷摸摸晚上捕鱼,第二天再送来。
毛平秋有些不虞,但夏满能理解齐石,毕竟这事儿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没有齐石送鱼,也会有其他村的人送,既然这样,还不如把这钱给自家村人赚去。
“掌柜的,结账。”
张生抬眼一看,夏满笑盈盈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旁边跟着个活阎罗的凶恶黑脸,着实吓他一跳。他自然认识二人,可毕竟是个老狐狸,心中稍有不自在,很快就十分坦然,像对待不认识的客人一般招呼:“好嘞,二位点了一盘炸鱼,诚惠十文。”
夏满慢吞吞地拿出荷包掏钱,手上伸进去数铜板,脸却一直抬着,眼睛盯着张生,似笑非笑道:“掌柜的,你们这炸鱼也不怎么好吃嘛,干翘翘的,跟嚼木棍似的,十文钱有些贵了啊。”
张生晓得自家做出来的没有夏满做的好吃,但那又如何?能赚到钱就是好的,闻言并不心虚,反倒厚着脸皮反驳:“这位客人说笑了,您瞧瞧我这老字号哪道菜不是真材实料?这鱼又是油又是盐的,一般家里可吃不到。”
“十文钱,跟外头卖十几二十文钱的黑心摊贩比起来,我这可良心多了。”
张生说话还不忘刺夏满一句,立刻引来了毛平秋的怒视。
夏满把钱一把扔到柜台上,拉住想要打抱不平的毛平秋,冷声道:“一分钱一分货,这做吃食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物美价廉,您这老字号,如今可一个字都沾不上边。”言罢,拉着毛平秋就走出去。
身后,张生脸都气红了,张口大声说:“哎哟,我说有的人呐,来吃个饭就点了一盘十文钱的鱼还嫌贵,这么穷了你干什么还来下馆子啊?吃你的糙糠去吧!”
毛平秋脸色更红,立刻就要掉头给张生一个教训,夏满死死拉住他,不停安抚:“别跟这种人一般计较。”
“打人没有用,给不了他教训,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夏满生拉硬拽地把毛平秋拖走了。
去买棉花的路上,毛平秋一直耷拉着脸,夏满看着好笑又暖心,说:“以前卖菜时也有人跟我抢过生意,后来我就变着花样的卖不同的东西,她再也没能抢到我生意。”
“做吃食生意也是这样,别看他现在这么风光,可味道不好,酒楼走不了多远,咱们走着瞧。”
毛平秋被田间的冷风一吹,头脑冷静下来,牵着夏满的手不说话。满满以为他是在生气,其实不尽然,他更气的,是自己的无能,若是自己有本事,满满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那还至于被这样一个老鳖头欺负,还被抢去了生意?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给满满一个好的生活。
等去了俩儿村,找到秦芳说的那个农户,两人定了两担棉花把农户高兴得不得了,还主动提出要替他们送到毛家村去,于是,二人便跟着送棉花的牛车回村,省了好些力气。
回到家,严娟和毛萍冬看着雪白柔软的棉花喜不自胜,心里对今年的新衣服充满期待,毛萍冬更是主动把给外布绣花的活计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要给大家做最适合的衣服图案。
严娟就更敏感一些,见毛平秋脸色不太对,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夏满将事情经过一说,这下生气的人又加了两个。
“好个齐家小子,小时候还在我这吃过糖,如今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严娟生气,直接把枪口对准了齐石。
“娘,他也没做错什么,有钱赚自然是好事,最坏的就是珍宴阁的掌柜。”
“他怎么没做错?他没告诉你们就是最大的错!”毛萍冬还是愤愤不平。
二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把情绪发泄一通,才重新愁上心头。这可是一天二两银子的生意啊,就这么被人给抢去了,怎么想怎么不舒服,闷得人心口难受。
夏满拍拍他们的手,说出自己的打算:“娘,冬冬,你们别担心,我想出一个办法。”
“什么?”
二人紧紧看着夏满,毛平秋也情不自禁看着夫郎胸有成竹的模样,有些痴愣。
“掀了他的生意。”夏满沉着回答,眼里发出异样的光芒,“让他鸡飞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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