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是村里人互相拜年走动的时间,大多数家庭的长辈都留在家中等小辈来,严娟也是如此——这对她来说算是个新奇的事儿。
毛家亲戚少,在村里也不怎么同人往来走动,往年初一就只有秦芳的儿子儿媳早早来拜年,接下来一天都只剩他们家三个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冷冷清清。
今年情况有变,夏满在村里结实了不少来往甚好的小辈,毛萍冬教了那么些姑娘哥儿做绣活,估摸着都要来给他们拜年,因此严娟早早起来将自己收拾齐整利落,抓好果脯糖干放在堂屋桌子上等着。
毛萍冬见状捂嘴笑着,偷偷对夏满说:“哥夫,娘今日真精神!”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越精神,一家人日子就越好,夏满看着严娟期待地坐在堂屋的模样,心里也很高兴。
第一个来的果不其然是毛山一家,还没进门就能听到毛小山清脆高昂的问好声:“娟奶奶,叔叔,叔夫,小叔叔,我来给你们拜年啦!”
严娟喜得迎出去,招呼道:“快进来吃糖!”
“婶子,祝您身体康健,平平安安!”
“好好!”严娟笑得合不拢嘴,抓了一把瓜子递给毛山夫妻,招呼他们坐下来烤火。
毛小山则同个小萝卜头一般,穿梭在毛家,逮着人拜年。
“娟奶奶,祝您寿比南山!”
“小叔叔,祝您早日成亲!”
“叔叔,祝您早生贵子!”
最后看到夏满,毛小山蹭蹭蹭跑上去,像个小狗儿般合手拜揖,甜甜地说:“叔夫,祝您银子越赚越多!”
众人大笑,毛平秋佯装生气,问:“怎的只祝叔夫赚钱?叔叔不赚钱吗?”
“叔夫喜欢赚钱!叔叔天天不在家,不喜欢赚钱!”毛小山毫不犹豫地说,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捕鱼还是摆摊,都是叔夫一手推动,叔叔常年见不到人影,他的认知就是叔夫喜欢赚钱,他就祝叔夫赚更多的钱!
毛山笑着打趣:“大秋,你瞧瞧,满哥儿太厉害,你这个当家汉子都被小瞧了!”
众人知道毛小山人小,也不将他说的话放在心里,打趣一番就过了,可夏满觉着不能让毛小山有这样的印象,维护着说:“叔叔是在学大本事,等叔叔本事学成了,比叔夫赚得可多得多。”
毛小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赚大钱得先学本事的思想倒是比理解之先一步刻印进脑海中。
毛山一家还有其他地方得去拜见,坐了没一会儿便走了,夏满和毛平秋也收拾好去村里拜年。路上,小辈踏着雪,走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互相见到都笑着打招呼,你去哪?去你家。巧了,刚从你家出来!
如此种种对话反复发生在偶遇的小辈中,声声祝福将温暖送到村里的各个角落,所有人还沉浸在昨日新年的热闹氛围里。
到张嫂子家,夏满顺道同她说了自己能帮她操持满月宴的事,价格这方面他不好说,便道:“婶子您定,随便给点就行,给您家做喜宴,我也是沾了您家喜气!”
张嫂子笑得开心,心里熨帖的紧,要她说,她们一村人加起来都没有夏满一个会说话!
“那可不能让你吃亏了,五十文钱,并一顿饭菜,可行?”
“自然行,到时候婶子托人来说一声,我给您说备哪些菜。”
愉快地定下这件事情,张嫂子从家拿了一个糖块,硬塞给他,说甚提前沾沾喜气,早日也怀上,夏满实在推脱不了,便拿着放进里衣兜藏着。
当然,不是所有人家都会拿果脯糖块招待来客,大多数是薯干一类自家制作的零嘴,能舍得放糖块的不超过一只手,愿意买些梅子果脯的不超过十家,因此,毛平秋家的果脯被消耗的极快,等夏满二人将村里有走动的十几户人家走完,回来桌子上的果脯已经上了两次。
“哎哟,总算是圆了。”严娟这时候有些心疼自家果脯了,虽然拜年的人多让人开心,但是看着果脯被吃得干干净净,心里实在太不好受了!
夏满宽慰道:“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家里人气多才好呢。”
严娟一想也是,反正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大不了来年自己拿个小些的簸箕放果脯!
正月初二,是出家的女子哥儿携夫携子回娘家的日子,体面些的婆家都早早准备好拜年的礼,夏满当家,年前就备好回娘家的礼:一刀腊肉,一罐菌菇肉酱,一包果脯糖块,还有毛平秋做的一个木凳子。
有吃有用,两相得宜。
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幸好大雪不多积雪不甚厚,天气一直阴着,也没太阳晒,地上积雪还未被晒化结冰,走上去有“咯吱”声响,却并不十分溜滑难走。
出山后,雪越来越少,等快到后柳村时,地上没有积雪,但前头路上雪水搅弄的地上湿湿漉漉,让两人鞋子底上粘得全是稀泥巴。
吃过早饭就出发,比往常多走了一刻钟才到后柳村,后柳村石头路倒是不湿,二人站在后柳村外将鞋子蹭着伏地的草片擦了擦,把稀泥巴弄干净,才抬脚走进去。
夏家知道哥儿今日携儿婿回来拜年,把大门大开着,两个老人坐在堂屋等人来,夏满二人一出现在外面,夏志就看到了,脸上堆起笑,主动站出来招呼:“回来了!”
“爹、娘,新年好!”
“哎哎,好好,都好!”
夏立安和夏书眉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倒茶的倒茶,招呼的招呼,几人坐在堂屋烤火谈天。
“山里头雪下得大吧?”夏立安见弟弟白皙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泛红,有些心疼地问。
“连着下了好些天,地上积了些雪。”夏满将手靠近炭盆,搓了搓,“下山了就好些,我看咱们村地上都没有雪。”
“嗨,下了点毛毛雪,连地上都没湿!”李舒接话,拿果盘递到毛平秋夏满跟前,“就是冷得很。”
“今年可还行了,你们年纪小不知道雪天厉害,我小时候啊......”夏志见缝插针地开始回忆自己儿时那一场压塌房屋的大雪。
“咔咔咔。”
嗑瓜子的声音混合着瓜子壳被扔进火盆发出的燃烧声,给夏志的讲述配上一曲和谐的乐曲,透露出独属这个节日的温馨。
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做午食得时候,李舒招呼夏书眉过来灶屋帮忙,夏满见状便也跟上去打下手。没有男人的地方,才是当娘的展示“身手”
的戏台。
“你这心思别老放在做买卖上,赶紧生个孩子才是正事儿......”
“她嘴上不说,当娘的哪个不想抱孙子?......”
“要我说,你就别去......”
夏满婚后整个人和气许多,便是听着娘絮絮叨叨的声音也没有激动,只是有些无奈地看了夏书眉一眼,后者了然,赶紧开口截断李舒的话头,说出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娘,您还没跟哥哥说吧?”
“哟,忘了!”李舒立刻听懂女儿暗示,喜上眉梢,“你妹妹要定亲了!”
夏满十分惊讶,他年前来送菌子还没听过这事儿,怎的才一个月不到就定亲了?
“是俩儿村的邹媒婆来问的,说是他们村一个好后生想求娶眉儿,人就比眉儿大两岁,据说相貌周正,家里条件也好,在镇上开铺子,村里还有五亩田,都种着棉花,一年营收可富裕着呢!”
岁数合适,田产钱帛皆有,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婆家,只是,夏满问:“他是如何知道夏书眉?”
李舒表情一僵,遮遮掩掩地不想说,这幅表现更让夏满怀疑,一再追问,得出来的真相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夏满偷偷找了人定亲,李舒是日夜害怕女儿也这样做,外人只道夏书眉乖巧懂事,家务活好,可李舒晓得,自己这个女儿心里头主意不比他哥少,实在害怕重蹈覆辙,李舒想了个主意——抢占先机!
“娘走到哪都要提起我,给我好一顿夸,其他村哪能不晓得后柳村有一个恨嫁的女儿?”夏书眉十分无奈。
“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没说女儿要嫁人!”李舒赶紧补充,她只是把女儿美名宣扬出去,若是人真有意便上门提亲,避免小辈又绕开他们老一辈私下定了!
夏满没想到这事儿还能同自己扯上关系,觉得好笑同时又有些担心:“那人你们可去看过?同媒婆说的一样?”
“你哥哥去他们村探了,跟媒婆说的一样,就是那后生忙铺子里的事,不经常回村,上进得很!”
夏满点点头,又叮嘱道:“定下来托人同我说一声。”
“那还能漏了你这个亲哥哥?”
纵然昨日做了一桌饭菜,可夏满今日回来拜年李舒也不能给他们吃剩菜剩饭,便又做了一桌菜,一顿饭吃完,还有一小半剩菜。
“哎哟,这好几天都不用做饭了!”
“您正好休息休息。”
收拾完碗筷,夏满便提出要走,李舒赶紧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说:“山上雪大,估摸你们能吃的菜也少,我给你们摘了些菜带上,都是一早起来拔的,新鲜!”
那边毛平秋也在同夏立安说话,夏满接过菜蔬走过去,放进毛平秋身后的背篓,二人摆摆手,踏上回家的路。
“方才大哥同你说甚?”
“大哥年前托人给我留意好木头,说他朋友砍柴火时碰到一棵硬木头,不知道是什么树,说是瞧着很结实,让我看看考教时能不能用上。”
“若是用不上就留着让爹娘烧柴火。”夏满知道毛平秋一直在找考教时用的木头,年前砍柴火弄了一根樱桃木回来,说不上多好,但是做出来也能通过考教,就是评级怕是不高。
二人都对夏立安找的木头没有太大的期待,没成想,这次还真是给了他们一个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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