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毛望山作为村里最权威的人,负责主持这场判决。本来应当是族老来,可他不愿出来掺和这事儿,原话说得难听,将毛光一家骂了一顿,接着又扯到毛祖,将毛家几个兄弟上上下下都骂了一遍。
连毛平秋也没放过,说他不是主家人,心思重,迟早有天会扔下他们飞出去,跟他那个白眼狼小叔一样。
“你代我去吧,如今陈达年纪大了,该操心的事儿你就多上心。”当年毛家错失村长一位让他遗憾良久,现在一心想把族人推上位。
看着涕泗横流的苏巧凤,毛望山有些不落忍,这么多年的亲戚,关系好的时候互相拿把菜吃顿饭是常有的事,可惜自从毛宗逝世,毛大家的越来越不像样。
造成如今这个后果也不意外。
村长年纪大心肠硬,看着两人可怜兮兮的模样毫无恻隐之心,冷声宣告苏巧凤犯下的过错,庄严宣判:“苏巧凤盗窃毛平秋家中瓦片,砸毁以泄私愤,因先前犯过一次错,本次不可轻拿轻放。”
“按村规,苏氏当被逐出毛家村,再不能踏进半步。”嗡嗡声响起,村长加大音量,“但因为苦主一家不予计较,苏氏尚未酿成大祸,经协商,判处苏氏固守毛家祠堂修身养性,不得踏出一步,为期一年。”
人群哗然,目光齐刷刷聚集在苏巧凤身上,后者本就弓起的脊背愈发弯曲。
毛氏祠堂原先只供奉毛家族人,后外姓势力起来,本事大有能量的外姓人也能安置牌位,如今是属于整个村子的祠堂。
祠堂里头有一间小石室,连张床都没有,只能躺在草席上,光亮透不进去,在里头关上十天半个月人就废了。苏巧凤两次进祠堂,若不是白日里还能出来见见光,只怕早就疯了。
守祠堂一年意味着晚上卧在石室,白日里擦拭牌位奉香,一天吃一顿素菜,长期见不得太阳光。
这样的惩罚并不比直接将人休出村子来得轻。
众人都以为苏巧凤会哭闹,没想到,她只垂着头不声不响,默默流泪。
“对苏巧凤的判决,可有人不服?”
村人都没有异议,于胡眼珠子转了转,欲言又止。
见无人反对,村长一锤定音:“即刻起,苏氏固守祠堂,需得日日勤勉,期间不得沾荤腥,不得踏出祠堂一步。”
苏巧凤摊倒在地,死气沉沉,被村长儿子拖到一边等着。
场子里还剩于胡一人,手以扭曲的形状不自然下垂,脸上带着倒地时的擦伤。
于胡的判决由毛望山昭示。男人将此人所作所为详细陈述一番,话音一落就遭到于胡激烈争辩。
“我不服!”于胡大声反驳,“凭什么赖到我头上,你们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物证没有,人证倒是来得及时。看见成贵出现,于胡眼神惊恐,嗓子眼被掐了一般戛然而止。
天还没亮成贵就借大哥家的车来毛家村,路途陌生,找了许久才对路,一进村就发现整个村里空无一人,他心里惴惴,差点转身离开。幸好毛平秋提前在村口等着,见人来了把人直接把人引到大槐树下。
“人证在此。”毛平秋擒住成贵胳膊,把人拽到于胡跟前,“于胡,这人你总认识吧?”
成贵哪见过这场面?几百号人围着自己,往日嚣张样子不复,鹌鹑似的站在一旁,奇怪的是他见了于胡也是一脸陌生,表现得压根不认识这人。
于胡仔细看了看成贵的脸,一脸茫然,随即怒喝:“毛平秋,你为了栽赃诬陷竟随便拉个人来糊弄我!我不认识!”
“这是咋了啊?”成贵也很迷茫,觉得自己十分倒霉,想占个小便宜罢了,怎的还遇到这事儿!
毛平秋蹙眉,问:“成贵,这人你不认识?”
成贵仔细打量一番,摇头:“不认识。我说小子,被消遣了算我倒霉,真是晦气。”挣扎着要离开。
毛平秋怎么会放他走?招呼两人把人架在一旁,不顾成贵谩骂,将他的手摊开给众人看。
“铁证如山,成贵家中的瓦就是我家丢失的那些。”
于胡冷笑,叫嚷:“你怎不说是这老头子来偷的?赖我作何?”
见他还在嘴硬,再是心疼哑巴哥儿,也不得不让他上来对峙。
此时哥儿正被夏满和毛萍冬搀扶着坐在人群中,见状,不等夏满开口,他晃了晃夏满的衣袖,目光恳切。
上场不过短短数十步,哥儿却门出一头汗,若不是一直拿药吊着,怕是够呛能走这么久。
成贵一见哥儿,大惊:“老五!”他左右看了看,都很脸生,忙不迭问:“怎么就你一个?哥婿呢?”
哥儿没理他,垂着眼不说话。
当着打骂大的哥儿面前成贵又威风起来,叱骂:“快让人给我松开!养你这么大连个眼力见都没有!”
夏满眼睛一横,毛平秋自觉上前堵住成贵的嘴。
“这哥儿不会说话,我来替他说。”夏满清清嗓子,“哥儿,这人是不是你爹?”
哥儿点点头。
“这人,是不是带你回来,把你打伤昏迷的畜生?”
又点点头。
哥儿身份毋庸置疑,当初于胡把人带回来就宣扬的满村皆知。
“于胡,你倒是说说,怎么把人骗回来的?”
于胡梗着脖子不说话,销赃时他拿布遮了脸,又怕在近处会被发现,特意找到后坡村去,没想到还是能被找到。好在成贵没见过他的模样,只要自己抵死不认,未尝没有机会逃脱。
他将目光投向村长,求救信号很浓。
“哼,你不承认,那就让他来说。平秋,把人扶起来。”夏满看向成贵,“你果真认不出卖你瓦片的人吗?”
成贵闻言,盯着站起身的于胡使劲儿瞅,身量倒是很像,若是把脸蒙上......
成贵大惊:“这就是我哥婿啊!”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要是你哥婿,你能认不出来?”于胡有一口唾沫啐地上。
成贵皱眉,忽然想起什么,叫道;“我想起来了,当初他搬瓦磕到,胳膊上有三条印痕,就在臂弯处!”
“我还记得他右手臂上有个长毛黑痣,很显眼!”
不肖多说,毛平秋一把撸起于胡袖子,果真看到印痕和黑痣。
于胡抵赖不得,恨极了成贵,也后悔自己那时候怎么非要脱衣服搬瓦。可他也知道,这种事儿,只要自己不承认,一口咬死,没有直接证据九没人能定他的罪。
见他还在负隅顽抗,夏满眼珠一转,冲成贵道:“于胡说不是他偷的,莫不是你偷的?”
成贵惊怒,急得骂了于胡好几句,苦思冥想,终于又让他想起来一个事儿。
“我带了他送瓦的篓子!”成贵话秃噜的飞快,“就在车上!”
篓子拿来一瞧,和于母往常摘野菜的一模一样,上面的豁口都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篓子上被瓦片染了些颜色没有洗净。
认证物证俱在,于胡无法狡辩,殷切看着村长,大声求救:“姨夫,救我!”
村长老脸一僵,心中恨极,这时候喊他有什么用?没看见村里人都看着自己,若是判不好,这村长位置也别想坐了!
“事情已经明了,于胡窃毛家瓦片售卖,犯了村中大忌,我宣布,判其归还毛家钱财,断其手筋,逐出毛家村!”
“不!!!”
于家母子登时哭天抢地,咒骂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村人对此没有异议,尤其看着哥儿那可怜模样,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这于胡,真是个畜生啊。
于胡身无分文,压根没有钱还,此时成贵明白过来,可要他把瓦片还回来他是不愿的,管这瓦片是怎么来的,那都是自个儿拿哥儿换的!
天上的阴云越来越厚,偶尔传出几道闷雷声。
于胡的处置已定,可毛家损失还未算清。
“村长,看他这样子也拿不出钱,不如就用这哥儿抵债吧。”话是严娟说的。
成贵对此举双手赞同,只要不让他把钱还回去 ,他才不管老五跟谁呢。
至于于胡的意见,已经不重要,没人问他愿不愿意。
事情了结,众人各回各家,村长带着于胡到祠堂行刑,毛望山跟着去监督。
成贵见没自己的事,也不想要那些瓦片,脚底抹油地窜出去。
“成贵,你不要瓦了?”
脚步一顿,成贵回头,惊疑不定:“你家真有瓦?”
当然有。
瓦片二次遭窃后夏满便让宋师傅又送来百片,盖完屋顶还有数十片。
占便宜的心思又占了上风,成贵答应去毛家搬瓦。夏满和毛平秋把人带着走在前面,严娟和毛萍冬扶着哥儿在后头慢慢走。
成贵一路上头也不回,权当没看见这个儿子。到了毛家,他被那宽敞大气的屋子镇住。
乖乖,这要是他家,还用愁娶不到儿媳?
“瓦都在这。”毛平秋抬抬下巴,“自己搬。”
“哎哟后生还是你痛快!”成贵喜滋滋,正要搬瓦又被拦住。
“慢着。”夏满站出来,“在这上面按了手印再搬走。”
成贵警惕:“什么东西?”
“断亲书。”
“什么?”
夏满嫌恶看着他:“既然说好把你哥儿给我们,就不要再留什么牵扯,彼此断个干净。”
成贵不答应。开玩笑,先前把哥儿卖给于胡是抱着拿人当哥婿的心思,日后有啥事儿还能搭把手。断亲书一签可就啥都没了。
“不答应也行,那你就把瓦还回来,再把我们垫付的药钱还清,把人带走。”
那就更不可能了,成贵哪愿意出这个钱?当即摆手,不要这些瓦了。
“瓦片好说,你儿子看病的医药费必须得还。”毛平秋错开一步,堵住大门,一副不给钱不让走的架势。
好家伙,成贵懊悔,自己又被坑了!
磨了许久,他还是屈服地按了手印。不按没办法,人家扣着他不让走!
临走时成贵将瓦片全部搂走,暗暗发誓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