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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晚的泳池

又走了几分钟后。

嗯?”有一个微小的杂音,打乱了群虫的合唱。听上去,似乎是水花溅起的声音。

“什,什么情况?”我侧耳倾听。没错,的确能听到某种东西溅起的声音。难道说,是附近有条小河吗?就算是,那个声音又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呢……我决定去声音的源头一探究竟。

“那个是……”黑暗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间学校。从规模上来判断,应该是一所小学吧。也就是说,那个水声的来源是……

声音是从围栏的对面传过来的。上前一看,原来如此,是泳池啊。但这么晚了,是什么人呢。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在夜晚的泳池做什么,但是过去问个路一个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围栏的一角,有一扇门。门上的挂锁已经被打开,说明之前有谁进去过。

我试着走了进去。小学的泳池里,理所当然地没有什么照明设备。我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星光,隐隐约约地分辨周围的情况。水面正在微微地摇晃着。我上的小学里的泳池,应该也是类似的感觉。像这种游泳池边的风景,可能每个地方都是差不多的吧。不过,像这种泳道这么少的泳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话说回来,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啊。在我的视线里,完全看不到有其他人的存在。说到底,在这种时候就不应该还会有人来泳池这种地方吧。刚才听到的声音,究竟是……?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恐惧。夜晚的学校,在这种情况下其实还是挺渗人的。

这时,哗啦一声响,我被吓了一跳。听上去,似乎是某种东西掉进了泳池的声音。我猛地回头。原本空无一人的泳池中……突然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了一座洁白的雕像。刹那间,我的脑海中甚至闪过了某种镇守着泳池的守护神的身影。不过,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发现是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的女孩子,她头部以下的部位浸泡在水中,右手扶着泳池壁,左手不安的放在胸前,满脸警惕的看着我。

女孩子……?和我年龄相仿的,一个女孩子。

她正在水里注视着我。说是注视,其实几乎已经到了凝视的程度。而我,则是……因为这突发的事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们的彼此对视,恐怕持续了有将近10秒钟。

“那个……”女孩子小声问。“你是谁?”

这是理所当然的问题。但是,怎么办?她应该正在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而感到不安吧。

“鹰原羽依里。 ”我只能先向她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

“Toko?”少女陷入了沉思。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应该是一时间搞不清楚Takahara Hairi这几个读音的叫法,哪部分是姓哪部分是名,已经汉字应该怎么写之类吧。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人,基本上都会像这样陷入短暂的思考之中。

“雄鹰的鹰,原野的原,羽毛的羽,一个单人旁加一个衣服的衣的依,家里的里。”我给她解释了一番。

“嗯……”少女陷入了混乱。这个羽依里的依字,我直到现在都还是无法顺利地用汉字去说明。

“这样啊。”女孩子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然后呢,你是?”我向她问道。

“啊?”

“你的名字……”

“啊……那个……白羽。”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在这片夜晚的寂静之中,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名字。

“白羽……”我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可是随后,我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心中,仿佛出现了一根极细的线,但这极度微弱的感觉让我没有在意这件事。

我们一个站着泳池边,一个待在泳池里,就这样做完了自我介绍。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为了掩饰尴尬,我抬起手摸了摸脑袋问。

“我在……练习。”白羽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道,但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起来,而且微微有些发红。

“练习游泳吗?”

少女朝着我微微地点了点头。“不对。”接着,白羽突然说。

“诶?”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否定搞得有些疑惑。

“那个是,我的台词。”白羽看上去好像又有点生气了。

你的台词?什么台词?

“你是……什么人?”白羽问。

“鹰原羽依里。”

“Toko……”

又害她陷入沉思了,真是个充满罪过的名字 。

“所以说,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白羽又说了一句令我不解的话。

原来是怎么样都好啊。

“我是在问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白羽小心的解释了一下刚才的问题。

“我在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我有些不自然地说。

“嗯……”

“迷路了……你知道加藤家怎么走吗?”我双手一摊,无奈的笑了笑。

“什么?不应该是阴原家吗?”白羽奇怪地问道。

“不是。”我感到更加的无耐了。话说,名字都不一样吧。

“我的名字叫,鹰原。”我再次向白羽介绍了我的名字。

“阴,阴原?”可是白羽还是没有准确明白“鹰原”这两个字的正确读音。

“算了,管它是阴原还是鹰原的。总之,我现在正借住在加藤小姐的家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外婆她去世了。然后,镜子阿姨又很不擅长做饭。”我干脆放弃了纠正名字读音的事,转而向她讲述为什么会迷路的原因。

“嗯……”少女的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总而言之,就是我搞不清楚路了。不知道往哪边走才能走上回家的路。”

“唔……”不知为何,少女一直在瞪视着我。

“抱歉。我还是先走了。”见白羽一直沉默,我也只好放弃了问路的决定,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走出泳池以后往右走,走到十字路口后左转。”

“诶?”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又把身子深深地潜进了水里。

“谢谢你……话说,你这是?”她说是在练习游泳,但是,从刚才开始,她好像就几乎完全没有动弹过了。“你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没有。”

“就算你自己觉得没什么,说不定一不小心脚就抽筋了呢。天色这么暗,溺水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觉得很危险……吗?”我追问道。

“……特了……”

“啊?”

“烦色特了!(注:原文为方言,下同)”

突然,白羽大声喊了一句,引得她身体周边的水轻轻荡起一丝涟漪。

烦色特了?!什么意思??虽然不知道“烦色特了”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光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现在非常生气。

“呜……”白羽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而且,不光是生气这么简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看上去都快要掉眼泪了。

“知道了!抱歉!我这就走。谢谢你告诉我路怎么走!再见!”我丢下这句话后便飞也似地离开了泳池。

“唔……”

在夜晚的泳池训练么。在这里是很普通的事情吗?话说,我好像吧她吓得不轻啊。

虽说刚才因为过于动摇而没有直视她……总觉得有点违和感……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样。

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我回来了。”我关上大门朝屋内喊到。

“啊啊。回来的还挺晚的呢。”从镜子阿姨悠闲的话语声中,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感觉不到。

“嗯,我到附近去随便逛了逛。”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是吧?”

“是啊。”话刚一出口,我就摇了摇头。“不过,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那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吧。”镜子阿姨似乎用开玩笑的目光看着我。

“有一个女孩子正在游泳。”

“啊哈!”镜子阿姨有些惊奇的笑道。

是以为我在说笑吗?还是说,在这边就是很常见的事情呢?岛上的学校泳池,或许就是这么开放也说不定。

“那个,我准备从明天开始帮忙。”羽依里转移了刚才的话题。

“谢了,不过你难得来这里一趟,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就先自由地度过吧。”镜子阿姨微笑着说道。

“可是,仓库的整理……”

“慢慢来吧,到时候也会找你帮忙的。 ”

“我知道了……”

啊,对了。“镜子阿姨,烦色特了是什么意思啊?”我想起了离开泳池时白羽对我喊出的那句话。

“相扑?”镜子阿姨疑惑的问。

“我想也是。果然还是在说相扑的事情吧……”不过,听上去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啊。

“烦色特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烦死人了。”我刚要思考这个问题时,镜子阿姨突然说。

“抱歉,果然就是相扑的用语吧。”我以为镜子阿姨是在说我自己烦死人了,于是下意识便道了歉。

“不是,这个是岛上的方言,一般用在觉得对方特别烦人,或者特别缠人的时候。”镜子阿姨神情有些古怪的解释道。“那种情况下,就会有人说烦色特了。不过,一般都是也只有老年人才会这么说就是了。”

“啊……”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热。

总觉得对方特别缠人……原来如此,这就都说得通了。

“还有,这句话里责备的意思是很重的,平时不要随意用哦。”镜子阿姨严肃的补充道。

“责,责备的意思很重吗?”

“应该是吧。怎么了,一脸难受的样子。”

“没,没什么……”

“应该是累了吧。去浴室洗个澡吧,羽依里。”镜子阿姨似乎是差不多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十分顺时的结束了话题。

浴室里……设置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按钮和开关。感觉就像是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卖茶叶蛋的,凑上去一聊才发现对方是从中科院出来做调研的一样。这玩意应该怎么用啊……理论上来说,只要把煤气点着了,然后再像用炉灶一样去使用就可以了吧。毕竟,这里能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要对哪个按钮进行怎样的操作,我完全是一头雾水。要是一不小心给整爆炸了那可就太尴尬了。我本来也想过去请教一下镜子阿姨,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呵呵,从城里来的男孩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要是被她这么看待的话就有点不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

“不行,完全搞不懂。”

我将手伸向微微冒出热气的浴缸。洗澡水中还残留着一些热度。可能是有人刚刚洗过澡吧。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这么进去泡吧。

“呼……”我透过敞开的窗户,开始遥望辽阔的夜空夜里的群星,正此起彼伏地闪烁着。浴室中那缭绕的水雾正缓缓向外散逸。

我已经记不清在老家那边住着的时候,夜里的天空是怎样的一副景象了。话说回来,我好像本来也就没有去留意过。应该不像这边一样,有这么多的星星吧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将视线转回浴缸。

“嗯……泡澡倒是没什么问题啊。”

是因为我在潜意识里知道在浴缸是和游泳无关的地方吗?但比起那个……

“刚刚洗澡的人会是谁呢?”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是一位女性。毕竟,周围正散发着一股若即若离,若有若无的柔软气味,而且这个气味似乎……很熟悉?

这应该就是那个了吧,是一股牛奶般的香气。之前镜子阿姨不是说过,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亲戚家的孩子也来了吗?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吧,对方应该是为女性吧,我可不想和身上会散发出这种奶香的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浴缸里的水渐渐凉了下来,我只好出来擦干了身体回到房间睡觉。

走回房间,不知为何,我的房间里已经被铺好了被褥。看来,镜子阿姨似乎是那种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干劲,但背地里却会去偷偷照顾别人的类型吧……感觉就像是老妈一样啊。感觉稍微有点过意不去,明明我是以帮忙收拾的名义过来的。从明天开始,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完成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明天开始要做些什么呢。

“自由,么……”

镜子阿姨让我自由地度过这段时间。被她这么说,我还是挺困扰的。毕竟,我完全不清楚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难道说我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不自由的吗?

在这座岛上,我就可以变得自由了吗?

“还是睡觉吧……”

刚关上灯没多久,沉重的睡意就向我袭来了。

……

是我的错觉吗?

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总感觉好像有人走进了房间。而且,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似乎还一直在盯着我看。

那个人走到我身边,为我盖上被子。然后,又静静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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