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很大,一把伞装不下两个人。
阳钦松跟着杨森传进了便利店躲雨,顺便各自买了一碗关东煮吃。
不知道怎么老是能在便利店附近撞上他,阳钦松偏头朝他看了一眼,问:“你怎么老在这附近转悠?”
杨森传眼皮一掀,淡淡道:“这次支教团队里有本地人,刚好还住这片区。”
“这么巧?”阳钦松问。
“这么巧。”杨森传说。
说得面不改色。
阳钦松不疑有他,点点头:“那周末他回家,你来这干嘛?”
“来吃关东煮。”
阳钦松眨了眨眼,这些年了从没觉得这家店口味有多好吃啊。
杨森传把视线从消息振动的手机上收回,继续说:“来接人。”
“又接人啊?”
阳钦松偏头往窗外看,雨水在玻璃窗上模糊成一片,啥都看不清。
他感叹一句:“你朋友可真多。”
杨森传没搭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盯着他脖子上的红痕问:“这回是和人打架输了才哭吗?”
阳钦松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眼珠乌黑水润,冲他一笑:“这么婉转?你直说我被人揍哭了呗。”
“反正我不要面子的。”
阳钦松脸上的笑很轻松,不像是装的。
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
杨森传盯着他的脸看,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过去捏住他的下巴。
阳钦松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瞬间呆住。
杨森传捏着他的下巴尖微微抬起冲着光线亮堂的地方看,他的嘴角处有不甚明显的淤青。
阳钦松不明所以,刚握上他的手腕想拿下来就听见杨森传的声音,声线偏冷:“我不是给你求平安了吗?”
“怎么还受伤?”
阳钦松脑袋木了一下,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杨森传的目光带着审视,许是气氛突然僵持,他自觉语气太过,脑袋微微一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来求佛不太灵啊。”
下巴上的指温骤然离去,阳钦松立马垂头,垂眸,睫毛轻颤,慌乱躲闪。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只是一瞬间的心慌,或者是心悸,再不然……总不能是心动吧?
好在杨森传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提醒道:“48小时内冷敷消肿,可以缓解疼痛。”
乱飞的思绪迅速回神,阳钦松抬眸对视,小声道:“知道了。”
杨森传看了一眼:“打不过那知道跑吗?”
别站那给人白打。
阳钦松知道他话里有话,莫名感到一股犯错后的负罪感,他在很多事上都喜欢逃避,唯独在穆青揍他的两次上生生扛了下来。
不躲也不反击。
第一次是因为对穆青的看法产生了动摇,对林暮感到愧疚,所以有个人来揍一揍他就当清醒地赎罪了。
而这一次,他自己也想不通,反正恶语相讥故意刺激穆青导致被揍的时候让他产生了一种得意的快感。
甚至被揍得挺爽的还——
但现在面对杨森传轻飘飘的一句看似关心的话时,他却不知所措。
最后只能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立马端正态度口头表态:“知道了。”
杨森传的视线在他淤青处多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低头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萝卜,问:“那你还跟我回去吗?”
阳钦松怔了怔,继而反应过来立马开口,生怕说迟一步:“但我不和你聊。”
又怕语气显得过于生硬抗拒,他试探性地开口重新说了一遍:“能先不聊吗?”
“不聊。”杨森传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直接起身,问:“吃完了吗?”
阳钦松点点头。
杨森传一偏头:“那走吧。”
阳钦松起身,提起手边的礼物:“我得先回家放个东西。”
杨森传看了眼窗外的小雨,说:“雨还没停,我送你到楼下。”
本来阳钦松还想客套一下说不用了,一想好像又显得太生分,结果两人撑着一把伞到楼下后他突然转头说:“你要不要……上楼坐回儿?”
杨森传眉毛一挑:“方便吗?”
阳钦松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匆匆往楼梯上迈:“方便,我家就我一人住。”
杨森传跟着他上楼,进屋,在门口停留。
“要换鞋吗?”
阳钦松摆摆手:“不用,但你想换的话就只能穿我的了。”
杨森传一低头,阳钦松已经把一双拖鞋放到他脚前了。
两居室的小房间,客厅里摆了一架上了年纪的脚踏风琴。
风从窗户里斜吹过来,窗帘随风飘逸。
杨森传盯着那架琴看,脑海里都能莫名补全阳钦松坐在这架琴面前安静弹奏的身影。
视线从琴面横扫而过,旁边四方厚重的老式电视机被陈旧的红布盖头遮住掩灰,再旁边的冰箱上贴满了一些小草小花。
地面的老花砖铺得整整齐齐,和整个屋内家具设备的颜色协调一致,相得益彰。
小屋两眼就能扫完,杨森传能明显地感觉到,此屋独居的生活气质很浓。
门口鞋柜独此一双的男士拖鞋,客厅里除了琴,冰箱和电视机外的空荡,阳台上挂着的几件单薄的衣服。
“你要不要喝水啊?”阳钦松回头问。
“有没有雪糕?”杨森传看了他一眼。
阳钦松虽然意外,但还是跑到冰箱下层蹲下,边找边说:“今天天气还挺凉的,你刚吃了关东煮,现在跟着吃雪糕小心拉肚子。”
话毕,他已经把一根旺旺碎冰冰递到他眼前:“只有这个你吃不吃?”
杨森传接过,轻声开口:“我不吃。”
“啊?那没别的了。”阳钦松微微皱眉:“要不等会儿我们下楼买吧。”
杨森传唇角笑了笑,利索地撕开棒棒冰的外包装。
不等阳钦松反应,他就已经伸手过去把冰棒贴到了他的唇角处。
“嘶~”阳钦松被冻了一下,两眼瞪大,一时愣神。
“自己拿着吧,消肿,你刚说的知道。”
阳钦松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等自己贴冷了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
“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很快的。”
“没事,不着急。”
阳钦松从卧室匆匆出来,正看见杨森传对着墙上贴着的各种泛黄的奖状发呆。
“我收拾好了。”阳钦松在后面弄出一点动静。
杨森传回神,笑道:“挺优秀啊,一墙奖状。”
阳钦松被夸得有点难为情,硬着头皮说:“学校就是奖状多。”
“噢,那是都发给你了?”杨森传又笑。
阳钦松不好意思地开口:“高中的含金量很低了。”
“学校发着玩的。”
杨森传回头看向那架琴:“这种琴市面上也很少见了。”
阳钦松笑道:“和这个房子的岁数一样大了。”
“比我年纪都大。”
杨森传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心里动了动。
“能弹一个给我听听吗?”
阳钦松眼睛变大,不等开口又听见杨森传补了一句。
“我在拉萨还表演唱歌了呢。”
阳钦松回想起他在拉萨唱的那首歌,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说绩效在里头才唱的吗?”
杨森传让开他天真的目光,唇角扬起:“算了。”
“车快要到楼下了,我们下去吧。”
阳钦松和他一同下了楼。
楼下出口已经停了一辆的士,他疑惑地偏头问:“你不去接你朋友了吗?”
杨森传一昂下巴,语气随意道:“车上呢。”
阳钦松呆呆地‘啊’了一声,立马跟过去。
副驾驶坐的车窗迅速落下,对方先喊了一声:“哥,您还能在慢点吗?”
“你可以先滚啊。”杨森传悠悠地开口。
阳钦松听见后颇为不好意思地从杨森传身后露出个脑袋,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他在等我。”
对面的人眼睛一亮:“森哥,你这朋友真人比照片还可爱。”
哪来的照片?
杨森传拉开车门让阳钦松先上了车,自己紧随其后。
还没坐稳呢,前面的人立马转头过来说:“没想脸长得显小,站起来个子却那么高。”
阳钦松突兀地和他对视上,面前人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怎么称呼?”阳钦松问。
“徐天宇。”
阳钦松点头:“我叫阳钦松。”
“我知道。”徐天宇笑:“徐子瑶说了。”
“啊?”
杨森传解释道:“他是徐子瑶的弟弟。”
“哦~”
因为去过一次,这次去明显比上次去的时候感觉路程没那么煎熬了。
不过上次去是为了分散情绪,让脑子能静一静,这次纯粹是当去玩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下车的时候徐子瑶正坐在‘三阳肉包’那吃一碗馄饨。
边吃边捧着手机哭得稀里哗啦。
阳钦松错愕地顿住:“她怎么了……”
杨森传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继续往前走:“看小说呢,估计结局be了,她又意难平到恨不得替主角去死的地步了。”
“be是什么意思?”阳钦松疑惑开口。
杨森传笑了笑,解释道:“be,分开,生离死别,bad ending。”
“这么感性啊?”阳钦松微微惊讶。
“是啊,女孩子嘛。”杨森传和他并排往前走。
“太高级的词汇了,我都没听说过。那好的结局不会是happy ending吧?”
“he?”
杨森传看着他好奇的目光,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聪明。”
“学到了。”阳钦松笑。
“徐子瑶!”徐天宇一嗓子吼出声。
徐子瑶立马捂着嘴,明显不耐烦地看过来:“找抽是不是?”
“又咬着嘴了?”徐天宇嘻嘻哈哈地跑过去,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啧啧啧,哭着呢。”
“滚蛋!”徐子瑶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你俩也快来啊,我也想吃馄饨了。”徐天宇说。
阳钦松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杨森传:“我好像不饿。”
“那要直接上去吗?”杨森传问:“坐车太久了,回床上躺一会儿吧。”
阳钦松犹豫了一下:“还是先陪他们吃完吧。”
这次徐天宇来也没正事,主要是来附近玩一玩顺便接徐子瑶回去的。
本来这次公益支教活动就是官方组织地点,自己组团报名参加,人数早就够了。
徐子瑶是因为被父母拒绝一个人去山里支教后才找到了杨森传这里,让她跟着一起来参加这次活动,只不过活动不记名,后面官方公益奖章也没她的份。
但徐子瑶不在乎,她只是想单纯地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等他们俩吃完饭后几人才一起回去。
徐天宇在学校附近快捷酒店住,阳钦松跟着杨森传重新回到那间房。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阳钦松能看见他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他走的那天可没收拾这么整齐,他想。
“饿了的话可以泡面。”
“这里不像市里,晚上七八点店家基本都已经关门了。”杨森传说。
阳钦松的视线落到那几桶泡面上,他们上楼前杨森传还去了一趟小卖铺,原来是买这个。
于是他点点头:“知道了。”
原本以为后半夜起来吃泡面的会是他们两个人,没想到只有他自己。
“你不吃吗?”阳钦松问。
“我不饿。”杨森传说:“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啊?”阳钦松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杨森传轻轻笑了一声。
屋外很静,这个点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车辆经过。
屋内也很静,杨森传把烧水壶的插头插上,顶上开关一按。
两秒后,烧水壶便开始‘呜——’地工作起来。
两人没再说话,阳钦松视线落到面前人宽阔的背上,对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老头衫。
衣衫宽松,他能很明显地看见面前人匀称的体型。
肩膀宽阔,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两条长腿闲适地交错站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又随性的气质。
阳钦松从不承认自己也是个看脸看身材的,但今天吧……
今天怎么刚碰上就又撞到了人怀里了?
耳边好像能听见烧水壶里开水滚动咕嘟沸腾的声音,阳钦松轻快地眨了眨眼,迅速垂眸看了眼自己跳动的心脏,又隐隐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水要开了。”
杨森传一转身,阳钦松正慌乱地收回视线。
结果那人突然走近,靠近,弯腰,对视。
明明两人之间也隔了两拳的距离,但阳钦松感觉还是很近,近到他下意识呼吸一滞,近到他刚刚差点想闭眼了。
结果杨森传只是伸手掠过从他身后的桌子上摸到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淦!
看着面前人脸上细微的小表情变了又变,杨森传莫名想逗逗他:“在想什么?”
距离再次拉近,阳钦松结巴地开口:“想……想水开了没……”
杨森传盯着他轻颤的睫毛,心下一动,曲指触碰了一下说:“诶,你的睫毛真的好长啊。”
咕噜噜咕噜噜……
咕嘟沸腾的开水在水壶里大力翻搅,阳钦松感觉自己的心跳频率也被那阵节奏给带跑了。
几秒后,‘咔哒’一声,烧水壶自动断电。
杨森传站直身体,转身过去:“水开了。”
阳钦松猛地松下一口气。
该死!
是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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