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灼人了,像被晒得发软的棉花,轻轻盖在操场的跑道上。
最后一节体育课的自由活动哨声刚落,男生们的欢呼声就撞碎在篮球架上,混着蝉鸣滚成一团毛茸茸的热浪——这大概是这个夏天最后一场像样的热了,连空气里都飘着点“该结束了”的慵懒。
苏晚抱着速写本站在跑道边的香樟树下,树影在红色塑胶跑道上织出斑驳的网,刚好能遮住他和膝盖上摊开的本子。
他没像往常那样画动态的投篮,而是换了支HB铅笔,慢慢勾勒篮球场的全景:褪色的蓝白球架,被踩得发亮的三分线,还有场边堆着的矿泉水瓶,甚至连阳光落在地面的光斑都用虚线描了,像撒了把碎金子。
画到一半时,他的笔尖顿了顿,在画面右下角留白的地方,轻轻画了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球场,穿着白T恤,正往跑道这边看,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连抬手擦汗的动作都被简化成两道弯曲线条——只有苏晚自己知道,那是林野。
“画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喘,像被阳光晒过的风,热烘烘地拂过耳畔。
苏晚的手猛地一抖,铅笔在小身影的衣角处划出道歪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合上本子,却被林野伸过来的手轻轻按住了封面。
林野刚打完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脖颈处的T恤湿了一大片,像洇开的墨。
他半蹲在苏晚面前,膝盖几乎要碰到跑道,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红色塑胶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的圆点,很快又被蒸发掉。
“给我看看。”他的声音放轻了些,指尖没碰到苏晚的手,只轻轻搭在速写本边缘,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苏晚的指尖有点麻,捏着铅笔的力度松了松。
林野的目光落在画纸上,从全景扫到角落,当看到那个小身影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却没点破,只是指着场边的矿泉水瓶:“你连这个都画了?昨天我踢翻的那瓶。”
苏晚的耳尖有点热,低头看着画纸:“随便画画。”
话音刚落,就见林野抬手抹了把脸,汗水甩在跑道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像他画里没敢加的动态。
林野没再追问,在他身边坐下,后背靠在香樟树的树干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撕开包装时发出“沙沙”的声,抽了一张递过来:“擦擦汗。”
苏晚接过来时顿了一下。
那纸巾是白色的,包装上印着超市促销的红色大字,边角有点皱——是和他家里用的一模一样的家用款,不是林野平时用的进口牌子。
他捏着纸巾的边缘,指尖不小心碰到林野的指腹,像触到了阳光下的跑道塑胶,热得有点烫,又带着点粗糙的质感。
“你也用这个?”苏晚低着头,用纸巾轻轻按了按额角的汗,声音小得像怕被蝉听见。
“嗯,”林野靠在树上,仰头看着香樟树叶间漏下的阳光,“上次在便利店看见,觉得包装挺显眼,就买了包试试。”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晚却想起上周六的晚自习,自己在便利店打工时,林野买酸奶时特意多拿的那包促销纸巾——当时他还以为是顺手。
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低缓了,像被拉长的琴弦,轻轻擦过耳廓。
苏晚把纸巾叠成小方块,放进速写本的夹层里,刚好压在画着小身影的那页上。
他能感觉到林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却没敢转头,只盯着跑道上的影子——他的影子和林野的影子挨得很近,脚踝处几乎要叠在一起。
“下节课是班会,要发新学期的课表了。”林野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听说美术兴趣班的时间调到周三下午了,你还去吗?”
苏晚握着铅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个小点:“去。”
“那挺好,”林野笑了笑,起身时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周三下午没训练,说不定能去美术室借支炭笔。”
苏晚抬头时,正看见林野转身走向球场的背影,白T恤后颈的湿痕被风吹得微微动。
他低下头,看着速写本角落里的小身影,突然用铅笔在那身影旁边加了个小小的太阳——光线画得很轻,像怕晒到谁似的。
远处的篮球又被拍响了,“砰砰”的声混着蝉鸣,像在为这个夏天倒计时。
苏晚合上速写本,封面的星空被阳光照得发亮,他能感觉到夹层里的纸巾还带着点林野的温度,像个藏在蝉鸣里的秘密。
风从跑道尽头吹过来,带着点秋意的凉,却吹不散指尖残留的热。
苏晚知道,这个夏天快结束了,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比如画纸上没说出口的小身影,比如那包突然出现在林野口袋里的家用纸巾,比如刚才指尖相触时,像被阳光烫到的那一下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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