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百叶窗被风掀起一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漏进来，在苏晚的速写本上投下片菱形的光斑。
他捏着2B铅笔的手指悬在纸面上方，笔尖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纸上是两个并排的侧影——是上周一起看黑板报时的他和林野。
苏晚的笔触放得很轻，几乎是贴着纸页蹭过去的。
他画自己低头看粉笔灰的样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画林野抬手指着黑板上那朵像篮球的云，嘴角弯出的弧度刚好能盛住阳光。
最细心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分寸，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已经是速写本里第五张两人同框的画了。
前面还有共享耳机的背影，林野的胳膊搭在苏晚肩上，耳机线在两人中间绕了个小小的结；有林野帮他挡住同桌调侃时的肩膀线条，宽厚得像座山；甚至还有次雨天共撑一把伞的剪影，伞往苏晚这边歪得厉害，林野的半边肩膀都浸在雨里。
“在画什么？”林野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刚运动完的喘。
他刚打完球，校服外套搭在肩上，T恤领口被汗水浸得发深，手里还拎着把黑色的伞——是学校的备用伞，很大众的款式，伞骨上还沾着上周的雨痕。
苏晚手忙脚乱地想合上本子，却被林野快步走过来按住了。
他的掌心带着篮球的温度，烫得苏晚指尖发麻。
“让我看看。”林野的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视线落在那幅看黑板报的画上，突然笑了，“你把我画得比实际帅。”
“没有。”苏晚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想抽回本子，林野却翻到了前面那页雨天的剪影。
“这伞歪得太明显了。”他用指腹点了点画里的伞柄，“当时你是不是偷偷数我肩膀上的雨珠了？”
苏晚没说话，却想起那天的雨。
雨点子砸在伞面上噼啪响，林野把伞往他这边歪了又歪，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雨水味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
伞柄上，两人的手指偶尔碰到，谁都没躲开，像在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
“今天可能又要下雨。”林野把伞往苏晚桌上一放，“我看天气预报了，放学一起走？”
苏晚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林野的眼睛在阳光下有点浅，像盛着揉碎的星光，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
放学时，雨果然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把教学楼的玻璃洗得发亮。
林野撑开那把黑色的伞，伞面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
苏晚站在他左边，能感觉到林野的胳膊时不时碰到他的袖子，带着点潮湿的暖意。
“你速写本里，”林野突然开口，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盖过了他一半的话，“有没有画过钟楼顶上的光？”
苏晚愣了一下，才想起上周林野带他去的那座废弃钟楼。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落在地上，像打翻的调色盘。“还没来得及。”他说，“想等个晴天再去画。”
“那明天？”林野的脚步顿了顿，伞往他这边又歪了点，“我知道早上七点的光最好看，像给玻璃镶了金边。”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书包带上来回蹭着。
他看着林野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突然想起速写本里那张还没画完的画——是林野帮他挡住同桌调侃时的背影，他正想给那背影添上点阳光。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雨丝还轻。
走到苏晚家那条老旧的巷子口时，雨小了些。
林野收起伞，苏晚才发现他的右半边肩膀全湿透了，校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你都淋湿了。”苏晚的语气里带着点懊恼。
“没事，”林野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就淋点雨。”
他把伞往苏晚手里塞，“这个你拿着，明天去钟楼时用。”
苏晚握着还带着林野体温的伞柄，看着他跑进雨里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低头翻开速写本的新一页，借着巷口昏黄的路灯，飞快地画了把歪歪扭扭的伞，伞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手指在伞柄上轻轻碰着。
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影子拉得很长。
苏晚摸了摸速写本上那道刚画的伞柄，指尖好像还留着林野的温度，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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