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教室晒得懒洋洋的，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像被揉碎的星星。
苏晚正低头演算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细碎的声响，同桌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促狭的笑：“苏晚，你跟林野最近走得够近啊，他是不是想跟你学画画？”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周围漾开一圈若有若无的注视。
前排的同学悄悄回过头，眼神里带着好奇和点别的什么，像黏在身上的蛛网，让苏晚很不舒服。
他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没接话。草稿纸上的受力分析图被笔尖戳出个小窟窿，墨痕晕开，像朵没开好的云。
他知道同桌这话里的意思——林野是篮球社社长，家境又好，身边总围着一群人；而自己总是安安静静的，连说话都怕吵到别人，两人站在一起，确实像两个世界的人。
“问你呢，”同桌不依不饶，故意把声音抬高了点，“上次我还看见他帮你搬画架，你们美术室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苏晚的耳尖发烫，刚想开口说“只是同学”，后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林野把数学卷子拍在了同桌的桌上，卷子边缘卷起的弧度带着点力度。
“刚老师说你这道题错得离谱，”林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他弯腰靠在同桌椅背上，视线扫过那张错漏百出的卷子，“苏晚给我讲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睡觉？”
同桌的脸一下涨红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上林野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眼神里没什么怒气，却像结了层薄冰，让人不敢再开玩笑。
周围悄悄回头的视线也唰地收了回去，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苏晚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林野直起身，校服外套的下摆扫过自己的桌角，带起一阵风。
他身上还带着点篮球场的阳光味，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是苏晚熟悉的味道。
林野回座位时，脚步很轻。苏晚假装继续做题，心却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他感觉到林野从书包里拿出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然后是笔袋开合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的思路渐渐理顺，刚算出个答案，突然注意到林野的书包。
他的书包挂件换了。
不再是那个银色的篮球，变成了个小小的画笔造型，塑料材质，颜色是浅浅的湖蓝，笔杆上还画着几道模仿木纹的线条——和苏晚常用的那支平价画笔，几乎一模一样。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上周在美术室，自己对着这支画笔发呆，林野当时就站在旁边看画，原来他注意到了。
“这道题辅助线画错了。”林野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吓了苏晚一跳。
他指着苏晚的草稿纸，指尖离纸面只有半厘米，“应该从这里画，把三角形拆开。”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刚才绕了个大弯。
他拿起橡皮擦掉重画，耳尖的热度还没退。
“刚才……”苏晚想说谢谢，又觉得太刻意，话到嘴边变成了，“你的挂件挺好看。”
林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书包上的小画笔，突然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上周在文具店看见的，觉得跟你那支挺像，就买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却像投入温水的糖块，慢慢在苏晚心里化开了。
他低头继续做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同桌在前面假装翻书，却偷偷用余光瞟着他们，大概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苏晚不管他，只是觉得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草稿纸上，把那些复杂的公式都晒得暖融融的。
原来被人维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像突然有了把伞，在别人投来异样目光的时候，替你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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