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百叶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阳光透过缝隙在画纸上切割出金色的条纹。
苏晚盯着调色盘里的钴蓝色，笔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他总觉得今天的天空缺少了某种层次，直到林野突然从背后递来一支赭石色画笔：“加点这个，阴影会更透气。”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苏晚猛地回头，差点撞翻颜料盒。
林野正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速写本，嘴角挂着惯常的懒散笑意。
他的校服领口随意敞着，露出锁骨下方一颗浅褐色的痣，在逆光中若隐若现。
“刚到。”林野晃了晃速写本，“来看看你说的‘光影特别好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画室角落那尊石膏像，突然伸手扯下苏晚的橡皮筋，“头发太长了，挡视线。”
苏晚的后颈被指尖擦过，像被羽毛扫过般发麻。
他慌忙按住乱翘的发尾，却看见林野已经走到窗边，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覆盖整个画架。
“跟我来。”林野突然说，转身时速写本拍在苏晚胸口，“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爬满爬山虎的走廊时，苏晚闻到林野校服上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这种味道总让他想起美术联考那天，自己在考场外紧张得发抖，是林野递来的那支铅笔，笔杆上还带着体温。
他们最终停在旧教学楼顶层的废弃钟楼。
生锈的铁门被林野一脚踹开，灰尘在光柱里起舞，像无数细小的萤火虫。
阳光从破损的彩色玻璃斜切进来，在地面铺成斑驳的彩虹，恰好落在林野指向的位置：“看，三点钟方向。”
苏晚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瞳孔微微收缩——西斜的阳光正好穿透对面教室的玻璃，在钟楼内壁投射出菱形的光斑，光斑边缘还带着窗外梧桐树的枝桠阴影，像被精心剪裁过的蕾丝。
“这是我发现的秘密基地。”林野蹲下身，用炭笔在布满青苔的砖墙上勾出大致轮廓，“去年冬天在这里画过一幅雪景，雪粒子穿过彩色玻璃，落在调色盘里像碎宝石。”
苏晚摸出素描本，却发现林野已经脱了外套搭在画架上，露出白色T恤下紧实的手臂肌肉。
他的炭笔在纸上游走得极快，线条粗犷却精准，几笔就勾勒出钟楼的结构，连彩色玻璃的裂痕都细致还原。
“你的线条太拘谨了。”林野突然从背后伸手，覆住苏晚拿铅笔的手，“手腕要放松，像这样——”他带着苏晚的手在纸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苏晚的后背紧贴着林野的胸膛，能感觉到对方心跳的节奏。
他盯着纸上那道弧线，发现林野特意在钟楼顶端加了只振翅欲飞的鸽子，翅膀尖刚好掠过自己画的窗棂。
“这里需要点暖色。”林野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支橘色粉笔，在钟楼阴影处轻轻涂抹，“自然光下的阴影不是单纯的灰，要带点环境色。”
他的指尖蹭到苏晚手背，留下一道淡淡的橘痕，像被夕阳吻过的印记。
两人沉默地画了很久，直到阳光渐渐西移，彩色玻璃的光斑变成流动的河流。
苏晚注意到林野在画里藏了个小细节——钟楼的一扇窗玻璃上，隐约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其中一个正微微倾身，似乎在看另一个的画纸。
“该回去了。”林野突然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他收拾画具时，苏晚看见他的速写本里夹着张便签，上面用铅笔画着今天的钟楼，右下角写着：“下次带丙烯来，彩色玻璃会更惊艳。”
下楼时，林野突然转身，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的影子笼罩着苏晚，却在背后的墙上投出一个温柔的轮廓：“其实……你上次画的晚霞，是我见过最真实的。”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问林野为什么总出现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想问那幅未送出的画是否真的只是巧合，但最终只说了句：“明天下午，我带赭石色来。”
林野笑了，露出两颗虎牙：“记得多带点柠檬黄，明天的阳光会更亮。”
他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苏晚的指尖，像在告别，又像在约定。
暮色中的钟楼里，两支被遗忘的画笔静静躺在画纸上，一支钴蓝，一支赭石，笔尖几乎要触碰到对方。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哼唱一首无人知晓的情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