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夕阳总带着点橘红色,像被打翻的颜料盘,把画架上的画布染得暖融融的。
苏晚捏着画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的赭石色在画布上晕开最后一缕晚霞——画里的林野站在篮球场边,逆着光,侧脸的轮廓被夕阳描成金边,连他被风吹起的校服衣角,都沾着点碎金似的光。
这张画他画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勾线时,总把林野的眉骨画得太锐,像石膏像似的没温度;第二天调晚霞的颜色,红里掺了太多紫,显得发沉;
直到今天傍晚,他看着窗外真实的落日,才突然找到感觉——在最深的橘色里悄悄兑了点柠檬黄,像把阳光揉碎了撒进去。
画框是他攒了两周兼职钱买的,最简单的细木框,没有雕花,却被他用砂纸磨了边角,摸起来滑溜溜的。
他把画小心翼翼地放进画夹,藏在最底层,上面压着几本旧素描纸——像藏了个会发烫的秘密。
早读课的铃声响时,苏晚才发现画不见了。
他的书包被翻得乱七八糟,课本、练习册、没吃完的面包袋堆了一桌子,画夹敞着口,里面只有几张空白画纸。
苏晚的手指在桌洞里胡乱摸索,指尖碰到冰冷的铁柜壁,才后知后觉地慌起来——那幅画明明昨晚还放在画夹里,特意夹在《美术鉴赏》课本中间的。
“找什么呢?脸都白了。”同桌凑过来,看见他抖个不停的手,“丢东西了?”
苏晚没说话,喉咙发紧得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甚至忘了要保持镇定,脑子里全是那幅画被别人看见的场景——画里的林野笑得太清楚,晚霞的颜色太亮,任谁都能看出画者的心思。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把校服里的T恤都浸湿了。
一上午的课,苏晚听得浑浑噩噩。老师点他回答问题,他站起来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直到林野在后面悄悄提示,才磕磕巴巴地应付过去。
他不敢看林野,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像带着温度的羽毛,轻轻扫过他发烫的耳根。
午休铃刚响,林野突然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晚猛地回头,看见林野手里拿着个东西——正是那个他磨了边角的细木框,画里的晚霞在日光灯下,比在美术室时更柔和了些。
“这个,是你的吧?”林野把画递过来,指尖避开画框的边缘,怕留下指纹,“早上去美术室找你,看见掉在地上了,框角磕了点漆。”
苏晚的心跳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
他接过画,指尖触到木框上那点细微的磕痕,突然说不出话。
画的右下角,果然有块小小的掉漆,像被谁不小心踩了一下。
“我……”他想说谢谢,又想解释这画不是特意画的,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
林野没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张便签,塞进画框和画布之间。
“画得挺好,”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晚霞的颜色调得很准,比我妈画廊里那些风景画真实多了——他们的云总像假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校服外套的下摆扫过苏晚的桌角,带起一阵风。
苏晚捏着那张便签,指尖抖得厉害,展开时才发现,字迹和林野写标题的风格完全不同,笔画收得很轻,像怕用力过猛会戳破纸:“下次画建筑吧?我知道个地方,光影特别好。”
原来他看出来了,看出来自己对着画练习了好几次“要不要画建筑”的开场白。
苏晚把画放进书包最里层,这次特意用塑料袋裹了三层。
他摸着画框上的磕痕,突然觉得那点掉漆也没那么刺眼了,反而像个小小的印记,证明这画真的被林野拿过、看过、认真评价过。
晚自习放学,苏晚路过镜子时,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张开嘴:“林野,下次……”声音太轻,像蚊子叫。
他清了清嗓子,又试:“我想画你说的那个地方,有空吗?”
镜子里的少年脸红得像傍晚的晚霞,眼神却亮得很,像落了星星。
苏晚对着自己笑了笑,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学楼。
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
他摸了摸书包里那幅画,感觉那片晚霞的温度,正透过布料慢慢渗出来,把心烫得暖暖的。
也许明天,真的可以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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