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铃声像被晒化的糖，黏糊糊地拖过操场。
自由活动的哨声刚落，男生们就哄地散开，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砰砰”炸开来，混着蝉鸣滚成一团热浪。
苏晚抱着书包往看台后的老槐树下走，树影在地面铺成块斑驳的凉席，刚好能遮住他和摊开的速写本。
书包侧袋的拉链被他轻轻拉开，露出那本封面画着星空的速写本——深蓝色的夜空中，几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是用银色马克笔涂的，边角被磨得发亮。
他抽出HB铅笔，笔杆上还留着上次削笔时不小心划到的浅痕，指尖摩挲过那道印子，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篮球场。
林野正在三分线外站定，白T恤被汗水浸得发透，贴在后背勾勒出利落的肩胛骨线条。
他屈膝时，牛仔裤的裤脚往上缩了缩，露出脚踝处一小片晒得比别处更黑的皮肤。
苏晚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先落下去的不是人影，而是他球鞋碾过地面时带起的那点微尘——用极轻的笔触扫过，像被风一吹就会散。
他画得很快，却异常专注。
林野起跳投篮时，右臂绷紧的肌肉线条被他用稍重的力道勾出来，球衣下摆被风掀起的弧度则用了虚线，像怕惊扰了那瞬间的动态。
落地时林野抬手抹了把汗，额前的刘海被掀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阳光在他发梢镶了圈金边，苏晚的笔尖慢下来，在画纸留白处轻轻点了几个光点，假装那是落上去的阳光。
第五张画快收尾时，他正描林野转身时扬起的下颌线——那道线比想象中更清晰，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利落，却在耳垂下方柔和地收了尾。
铅笔尖在那处反复顿了两下，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带笑的声音：“画我呢？”
苏晚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收，铅笔在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合上速写本，封面的星空被指腹攥得发皱，耳尖的热度顺着脖颈爬上来，烧得他喉头发紧。
抬头时正好对上林野的眼睛，他手里转着篮球，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锁骨处的凹陷里，又很快被T恤吸走。
“没、没有，”苏晚的声音有点发飘，手指还死死扣着速写本的边缘，“随便画画……风景。”
林野挑了挑眉，没戳破他——那本本子明明是对着篮球场的方向。
他把转得飞快的篮球按在掌心，弯腰从脚边的塑料袋里摸出瓶水，拧开瓶盖递过来：“农夫山泉，冰的。”
瓶身的水珠沾在林野的手指上，又蹭到苏晚手背上，凉得他打了个轻颤。
苏晚接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腹，像触到了阳光下的金属栏杆，热得有点烫。
他低头看着那瓶水，标签上的红色山泉图案再熟悉不过——是学校小卖部里最常见的款，三块钱一瓶，他每天早上都会买一瓶塞进书包。
“谢、谢谢。”他把水往旁边挪了挪，瓶底的水痕在树荫里洇开一小片深色。
林野没再说什么，转身时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发出“咚咚”的响。
苏晚看着他跑回球场的背影，T恤后颈处印着片更深的湿痕，像幅没干透的画。
他悄悄松开攥着速写本的手，指腹沾了点铅灰，在封面上蹭出个浅灰色的印子。
风从树叶间钻出来，掀动了速写本没扣紧的页角，露出里面半张画——林野的侧脸转向阳光，睫毛投下的阴影被苏晚用虚线描了。
苏晚赶紧把本子按牢，耳根的热度还没退，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时，舌尖似乎尝到了点比蝉鸣更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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