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像块投入静水的石头，在喧闹了一天的教室里漾开圈安静的涟漪。
头顶的白炽灯嗡嗡地转着，把每个人的影子钉在课桌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苏晚的数学笔记本摊在桌面上，摊开的那页写满了函数题的解题步骤。
他用三种颜色的笔标注：黑色写主干步骤，红色圈出易错点，蓝色在页边写着“另解：用换元法更简单”——那是刚才老师讲题时，他在心里默默算出来的捷径。
笔袋放在笔记本旁，拉链半开着，露出里面几支磨得圆润的笔，都是平价的国产品牌，却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
下课铃突然响起时，苏晚正用红笔在一道错题旁画波浪线。
前排的同学“哗啦”一声收拾书包，他却没动，指尖捏着笔，打算把最后一个批注写完。
这时，桌沿被轻轻敲了两下，带着点散漫的节奏。
“苏晚，”林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哑，“借笔记看看？”
苏晚转头，看见林野正支着胳膊肘，半边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椅背上，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白T恤的领口。
他手里转着一支黑色水笔，笔杆在指间灵活地打着旋，眼神里带着点笑，不像真的着急。
“刚才被老师点名走神了，”林野冲他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在他的笔记本上，“函数那部分没跟上。”
苏晚没多想，把笔记本往他那推了推：“喏，你看吧。”
笔记本的封面是普通的蓝色硬壳，边角被他用透明胶带粘过，防止磨破，封面上用钢笔写着“高一（1）班苏晚”，字迹清瘦，却很工整。
林野接过去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笔记本边缘，触到苏晚刚才握过的地方，还留着点微热的温度。
他翻开本子，目光扫过那页三色标注的解题步骤，突然停在页边的蓝色批注上，抬眼看向苏晚，眼里的笑意深了点：“你这另解比老师讲得清楚。”
苏晚的耳尖微微发烫，低下头去收拾笔袋：“随便想的。”
他的手指在笔袋里顿了顿，摸到一块橡皮——还是早上林野帮他擦过泼洒水渍的那块，现在闻着，似乎还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林野那包进口纸巾的味道）。
林野没再说话，低头认真地翻着笔记。
苏晚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手指划过纸面，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上有层薄茧——大概是常年打篮球磨出来的。
他翻页的动作很轻，不像有些人那样“哗啦”乱翻，连带着苏晚心里也跟着静了静。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野刚好把笔记翻到最后一页。
他合上本子，递回来时，苏晚注意到他在笔记本里夹了样东西，薄薄的，方方正正的。
“谢了，”林野把书包甩到肩上，篮球挂件在书包外侧晃了晃，“帮大忙了。”
苏晚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那层薄薄的东西，硬挺的糖纸硌着指腹。
他没立刻拿出来，只低声说了句“不客气”，看着林野转身走出教室，白T恤的背影在走廊灯光里缩成个小点。
回到座位上，苏晚才小心翼翼地从笔记本里抽出那东西——是颗牛奶糖。
糖纸是半透明的白色，印着简单的蓝色花纹，没有花哨的包装，是超市里最常见的那种平价牌子，五毛钱一颗。
他小时候常吃这个，母亲每次去菜市场，都会在小卖部顺手买一包，放在他的书包里。
剥开糖纸时，一股熟悉的奶香味飘出来，甜得很温和，不像进口糖果那样带着浓郁的香精味。
糖球滚进嘴里，融化的甜浆顺着舌尖漫开，裹着点微暖的温度，慢慢淌进喉咙里。
苏晚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方块，塞进笔袋的夹层里。
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自己写的蓝色批注，突然想起林野刚才说“比老师讲得清楚”时，眼里的光——不像敷衍，倒像是真的在认真听。
窗外的风卷着蝉鸣掠过树梢，教室里的灯一盏盏熄灭，苏晚收拾好书包站起来时，嘴里的奶糖还没化完，那点甜味像被揉碎的星光，悄悄落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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