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拖着尾音消失时，天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苏晚背着书包走出校门，路灯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被晚风一吹，像要跟着他走。
他没回家，拐进了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便利店——蓝色的招牌在夜色里很显眼，上面印着“24小时营业”的白色字样。
换工服时，塑料衣架在更衣室的挂钩
上轻轻晃。
蓝色的短袖工服洗得有些发白，领口绣着便利店的标志，苏晚把头发仔细梳到耳后，露出干净的额头，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
时薪15元，从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刚好够攒下买一套新水彩颜料的钱——美术老师说他的色彩感很好，只是现在用的那盒国产颜料有点发灰，换套好的能更出效果。
收银台后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实时库存。
苏晚把扫码枪放在固定的位置，又检查了一遍关东煮的汤——汤是下午新熬的，萝卜在里面浮浮沉沉，吸足了汤汁，圆滚滚的像块白玉。
他记得母亲说过，做事要仔细，哪怕是兼职，也得让人家觉得靠谱。
玻璃门“叮咚”一声轻响，挂在门楣上的风铃跟着晃了晃。
苏晚抬头，看见林野走进来，白T恤外面套了件黑色连帽衫，手里捏着瓶可乐，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苏晚，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点惊讶：“你在这打工？”
苏晚正在扫货架上的饼干盒，闻言转过身，手指还搭在货架边缘，指尖沾了点灰尘。
他点了点头，声音比在学校里低了点：“嗯，攒钱买新画具。”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工服袖口——刚才擦桌子时蹭到点污渍，已经用湿巾擦过了，但还是留了点浅痕。
林野“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走向冰柜。
他的球鞋踩在便利店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停在酸奶柜前挑了两盒原味的，又晃回收银台，把可乐和酸奶放在台面上。
“你们家关东煮不错，”他指了指保温柜，“给我来两串萝卜。”
苏晚应了声，掀开保温柜的盖子，热气混着浓郁的香味扑过来。
他用长筷子夹起两串最圆的萝卜，萝卜皮上还留着细密的刀纹，是方便入味的做法。
装袋时，他特意多套了个塑料袋，怕汤汁漏出来。
“一共13块5。”苏晚扫码时，林野已经打开手机付了款。
收银机“滴”地响了一声，打印出小票，苏晚刚要把找零递过去，却看见屏幕上显示“实付18.5元”——多付了5块。
“不用找了，”林野已经拎起袋子，指了指小票上的备注栏，那里是他刚才特意打的字：“下次多放辣。”
他冲苏晚笑了笑，眼里的光映着便利店的暖灯，“萝卜煮透了最好吃，你们汤熬得够味。”
苏晚捏着那5块钱的手顿了顿。
纸币是崭新的，边角挺括，他想追出去还给他，可林野已经拉开玻璃门，风铃又“叮咚”响了一声，身影很快融进了街角的夜色里。
他把钱放进收银台的零钱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硬币，心里却有点暖。
林野没说“我帮你”，也没问“是不是缺钱”，只是用很自然的方式多付了5块，还找了个“下次多放辣”的借口，像是怕他觉得难堪。
就像刚才挑酸奶时，他明明可以拿进口牌子的，却选了和苏晚平时喝的一样的国产原味——货架最底层，单价3块5的那种。
关东煮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响，萝卜在里面轻轻晃。
苏晚低头擦了擦收银台，抹布划过刚才林野放酸奶的位置，仿佛还留着点微凉的温度。
他想起林野刚才说“汤熬得够味”时的语气，不像客套，倒像是真的尝出了里面的用心。
又有客人进来时，苏晚抬起头，脸上已经带上了标准的微笑。
只是收完钱转身时，他的指尖在收银台边缘轻轻敲了敲，像在数着什么——5块钱，离那套水彩颜料，又近了一小步。
而那步里，好像混着点比关东煮更暖的东西，在夜色里慢慢发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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