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是我,是哥哥!”
子红垂下的手在轻颤,脸上露出笑容。唐舍向子红的方向蹦去,子红看弟弟笨拙的动作怕他再摔了,跑上前一把抱住唐舍。
宁向无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兄弟重逢之时的拥抱,但当子红要解开唐舍脚上手上绑着的绳子时,皱了皱眉,道:“别解开绳子。”
子红不满:“为何?难道要一直束缚他?”
宁向无想起在于国时唐舍每日的所作所为,无奈道:“你弟弟有多动症,在于国闯祸太多,本王怕他在楚国给本王惹事,才如此。回国后自不会束缚他。”
子红捕捉到一个关键点:“回国?他是我弟弟,应该待在楚国。”
宁向无吃笑:“他是人质,没有他本王怎能控制你。”
子红也想起这一点了,刚刚被喜悦冲昏了头忘了这点,被宁向无当面说出来,子红也不觉得难堪。本就是如此,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宁向无继续,但这句却提到了子红不愿听到的人:“不过你若是大公子的人,本王自然不敢违抗你。”
大公子,他的主子,却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子红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声音里带着疏离:“靖王,你这是何意?”
宁向无平淡的看他:“本王与大公子是至交,怎么也应该为他说说。”
“靖王,大公子早便知道,子红已有心上人。”
宁向无略微惊讶,不曾想到他有心上人。
“抱歉。”
“无妨。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宫了,请靖王好好照看唐舍。”想了想又说:“半月后,清雅楼见。”
子红被人送出阁楼后没有立刻回宫,他与别的宫女不同,是可以想出去就出去,想回宫就回宫的,所以他并不着急,去了酒馆。
宫内的杜璱安正在给沈南修喂药——
“陛下……”
沈南修实在受不了杜璱安的转变如此之大,昨日将自己不由分说的打了个半残,今日却贴心的给自己喂药,转变过于巨大,他实在受不了。
而且这药太苦了……他要倒掉。
对于沈南修而言,即使病入膏肓也不能喝苦药。
“嗯?喝。”
沈南修看着再次递到嘴边的勺子,嘴角抽搐,心里强烈拒绝:“陛下,您要是有政务要忙可以去忙,臣妾会喝完的。”
沈南修闻着那药发出的苦味就想跑,昨日是因为药中混合着蛊引,所以苦味便消散了,但今日……没有蛊引呀!!
杜璱安亲自给沈南修喂药上药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心中愧疚,责罚了一个无辜之人。
他想,等沈南修的伤好了,他就再也不见这人,不能让这人的计谋得逞,毁了大楚。
现在杜璱安看着沈南修的透露出抗拒的眼神,意识到了什么。
他怕苦?
沈南修也怕苦。
很少有人知道,杜璱安其实很怕苦,也很喜欢甜食,可先皇立他为太子后,便对他说:“以后不要吃甜食了,别让人小瞧了你。”这些时间太久,久到若不是沈南修那碗甜粥,杜璱安都忘了自己其实喜欢甜食。
杜璱安对门外站着的宫女道:“拿些蜜饯来。”
已经下定决心喝下粥的沈南修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杜璱安。
宫女很快就将蜜饯取来了,杜璱安看着宫女手中端着的蜜饯,轻微的皱了皱眉:自己为什么要关心这个人?
算了,都取来了,就算是给他的赏赐。
“喝完,再吃蜜饯。”
杜璱安将碗递到沈南修手中。沈南修一咬牙,一口喝完那苦到让人质疑它是否能让人康复的药,沈南修喝完就后悔了,但表面还是强装平静,优雅的拿过蜜饯,缓缓递到嘴边,喝下。动作不缓不慢,若不是杜璱安一直盯着他的神情,怕是会认为自己猜错了,以为这人不怕苦。
见他喝完,杜璱安不再停留,回了御书房。
子红抱着半坛酒,脚边还有一坛喝完的酒。
人醉了,便有些恍惚。子红看着向他走来的小桃,笑了:“小桃,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笑意加深,“带我走吧。”
粉衣衬托着她更加娇嫩,那张无论何时都带笑的脸此时却满是泪痕,蹲下身子轻抚上子红的脸庞:“大人,我不会带你走,你还没有报仇。”
“大人,小桃要走了。”
子红听见小桃的话笑容僵住,强忍住的泪终是落下,几乎哀求的拽住小桃的衣角:“别走,求……你……”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紧攥住衣角:“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怨我杀了你。你别走。”
小桃听到这话,明显的沉下了脸,但就一瞬,又恢复正常,但声音仍是带了些苦涩:“大人,我怎么可能不恨你?但我更爱你,让你孤独的在这世上已是对你的惩罚,我怎会再害你,但我真的要走了。两界秩序,不可违之。”
两界秩序,不可违之。
子红呀,是你害了她。
小桃的身影在慢慢变淡,子红猛的抬头,说出藏在他心中已久,但从未说出的:“我爱你。”顿住,又说了下一句,“别忘了我。”
小桃在最后的一瞬间笑了,像那年桃花树下第一次见她时的那样明媚又单纯。
她曾是自己在灰暗时刻的一束光,自己又亲手灭了这束光。
罢了,恨也好,怨也罢,只希望她不要忘记自己。
子红抬头望着木质屋顶,大笑出声:“下一世,我定好好爱你。”
自己不能为私情而不尝试为全族报仇。
想起自己的蛊对沈南修毫无作用,子红的心抽痛,下了那么大手笔,结果对沈南修一点用都没有。若说子红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已至此,他就只能让沈南修在死的时候更痛苦。
勾起唇,冷笑。他想到了沅国皇帝下令杀他全族的那日。
脑海中是那年的浪漫花海,他低笑出声。
他阴测测的笑了,沅国还有一个沈南修。
可……
最后留在他脸上只有淡淡的苦笑。
可报了仇又如何,全族人已死不能归,爱人已死不能归,弟弟又不能在自己身边。
猛灌一口酒,他手一挥,酒坛碎裂。在阴暗角落中,他蹲着,双手捂住脸,泪在手的缝隙中滑落。
自己怎么这么废物?!
他重复了无数遍,最后灰头土脸的走回了宫。
晌午,沈南修见到了子红。
沈南修从书出抬起头,与站在门边上的子红相望。
因为后背受伤的原因,沈南修在院子里时坐的是凳。一个过了弱冠之年的男子坐在没有靠背的矮凳上,越看越诡异。
子红走近他后,沈南修才瞧见他的脸色——很不好,有些苍白。
看他唇瓣干裂,沈南修好心的拿起旁边木桌上的茶壶,给子红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喝些。”
子红看着那杯茶良久,沈南修看他不接问:“不喝?”
“不。”
沈南修笑了,发自真心的笑出了声,他从没将子红列为仇人,子红与他一样,一个为报灭族之仇,一个为报灭国之仇,他们都没错……
一点关心……也不算什么吧……
他希望能在自己无趣且有限的时间内,给予那些本该幸福的人温暖,也给自己不留遗憾。
子红向四周扫了一眼,见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于国的靖王让我告诉你,他要见你。”
沈南修原是低头看着茶水面发呆,听见子红的话,轻轻摩梭茶杯的动作稍作停顿,抬眼看着子红,他的眼神无波无澜,让子红猜测不到他的情绪。
沈南修声音淡淡的问:“什么时候?在哪?”
“半月后,清雅楼,你刚来楚国不知道清雅楼在哪,到时我带你去。”子红看着沈南修略显苍白的脸色,迟疑片刻又道:“半月,你的伤能好吗?”
“能。”
子红想到他现在的身份又道:“你身为陛下的妃子,没有令牌不许出宫。”
沈南修面色平静:“我知道了。”说完便不再多言,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子红眉头皱起,不是说这两人两情相悦吗?但看沈南修这模样不像是对宁向无有情的人。
余光扫到沈南修手上拿着的书,是一本文集。
子红收敛起厌烦的神情退到沈南修身后做个小宫女。
那快速消失的厌烦情绪不是因为沈南修,而是自己通过那本应放在藏书阁里的书知道了皇帝宠爱沈南修这条信息,这可不太好。
盯着他们的暗卫回到了御书房,对杜璱安说:“陛下,子红与于国靖王见过了。”
“半月后,子红要与贵妃娘娘在清雅楼见靖王。”
暗卫问:“陛下,需要做什么吗?”
杜璱安一挑眉,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眼帘低垂,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抬眸看向暗卫,敲打桌面的动作停住:“继续盯着,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是。”
暗卫离开的两秒后,杜璱安勾了勾唇角,眼中有着自己未察觉的阴鸷。
青梅竹马再次相见,是救对方。
不过,宁向无怕是救不出他心心念着的人了,沈南修想要的是亲手报仇,怎会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走。
杜璱安回神,冷哼一声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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