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双鱼座。”
秀逸的字体旁边还画了两只小鱼,头对头靠在一起。
彧亮的“彧” ,林欣愉的“愉”,凑在一起,不就是双“yu”吗?
李兰幽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告栏旁。
高中组二等奖有三篇获奖作文,各有各的出彩之处。
如果那篇侵权作品不存在,真正的冠军应该从中三选一吧。
李兰幽把三篇作品一字不落地看完,心底默默投出了她认为的冠军之作。
目睹他人抄袭名利双收,李兰幽的第一反应是检举不公。
对于原创者,这是劳动成果被剽窃。
对于屈居第二的选手,这何尝不是一种资源挤占?
但她的出发点真的只是因为心怀正义吗?
李兰幽不敢将自己的内心层层剥开,因为她不愿承认灵魂深处那并不纯粹的道德动机——刨去对林欣愉所作所为的失望和厌恶,还有一丝把圣女拉下神坛的隐蔽的兴奋。
她不禁问自己,如果那个人不是林欣愉,她还会那么义愤填膺吗?
是事不关己漠然待之,还是已经利落干脆地写完举报信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终究,李兰幽没能迈出那一步。
或许是因为担心被报复,或许是碍于彧亮的情面,又或许是不愿打着守护秩序的幌子满足嫉妒的私欲,她没敢当众揭发林欣愉,而是暗地里对林欣愉发出红牌警告,指望其弃暗投明。
而这种警告,被林欣愉视为挑衅。
那天林欣愉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发现抽屉多了一张半折叠的信纸。
起先她以为是收到了情书,可摊开后忽然脊背如针扎。
「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顾繁山擦完汗洗完脸回教室,想找林欣愉借包纸巾,却见她表情凝重忐忑地坐在位置上,连他靠近都没有发觉。
他居高临下,将字条内容尽收眼底,“这是什么?”
“没什么。”林欣愉受惊似的抬头,猛然将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可惜没扔准,纸团弹到了地面。
顾繁山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她,“你看我信吗?”
“你别管了。”林欣愉冲出教室,正好撞到彧亮。
彧亮吃疼地揉了揉肩膀,看向一脸茫然的顾繁山,“她怎么了?”
顾繁山摇摇头,“不知道。”
在顾繁山的印象中,林欣愉很少这样失态。
他想了想,踱步到垃圾桶旁,捡起那团被揉皱的纸。
彧亮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顾繁山自顾自走到窗台,把信纸张开面向日光,眼尖地发现了垫纸写字时留下的一排透明的笔印。
“借支铅笔。”他问靠窗的同学拿了支粗体的2B铅笔,对着笔印涂刷。
就在“.......无法弥补的天裂”的后面,紧接着一句:「有个叫白先勇的台湾人抄袭了你,需要帮你呼叫法律援助吗?」
-
这厢,李兰幽站在连廊间,静静凝望着理尖班的方向,有点儿后悔,不知道匿名信这件事儿做得对不对。
她之所以删掉后面半句话,是因为它听来有点儿寻衅。
李兰幽想了想,还是别夹杂个人情绪了吧。
只贴白先勇的原文贴出来,其余留白,也许更具威慑力。
-
时间一晃,雪落了又停,停了又下,寒假考试都结束了。
林欣愉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环境中迎来了寒假。
自那封威胁信后,那个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可她知道,暗处一直有双眼睛盯着她,像毒蛇一样朝她吐着信子。
春节前夕,她陪着父母在超市选购年货,在此偶遇了主管播音站的秦老师。
秦老师是位年轻朴素的女子,本名秦胜男,主教高一年级的语文,平时对林欣愉也很关照。
比如此刻,秦老师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了她,显然将她视作亲近晚辈,“新年快乐,喏,红包。”
“老师我不能收。”林欣愉推让,并担心地看了下远处排队结账的家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欣愉,老师可不止把你当成学生,你是我们家繁山从小的玩伴,那也就是我的小辈了,你不收,老师会伤心的。”
“这……”林欣愉正是知道这点,才不想收。
坦白说,她并不稀罕这点钱。
“收下吧。”秦胜男不由分说把两封红包塞进女孩口袋,“还有一个是给繁山的。麻烦你转交给他。”
“他不收怎么办?”
“那就不要告诉他这是我给的。”
见林欣愉还是为难,秦胜男忽然笑了,“下学期开学就能收到初赛结果的通知了,要是进了复赛,有信心吗?”
林欣愉心思微动,知道她讲的是那个利于升学的全国性作文大赛,便试探地问:“老师有消息渠道?”
秦胜男摇头,目光柔和笃定,“这次跟熠世杯可不一样,我的手哪有那么长?但是,针对写作,我会特别指导你的。”
“那到时候就有劳老师了。”林欣愉捏了捏那两封红包,已然做出决定,“您放心,我等会儿到家会替您把心意转交给顾繁山的。”
尽管她知道这会让顾繁山不开心。
顾繁山不喜欢她这样。
冬季百花凋零,但顾家的花园依旧别致烂漫,廊下是名品菊兰,屋内也装点好了各式年宵花卉。
林欣愉叩开顾家的门,跟齐聚在顾家的亲友一一打了招呼。
屋子里唯独不见顾繁山。
她向顾母打听,才知道梅顺琦刚来过,顾繁山换了件外套就跟他一块儿出门去了。
-
隆冬的风呼啸而过,将沉浊与云彩一并吸走,给天空留下窖藏多年的蓝。
少年深吸一口空气,喉咙中尽是凛冽的寒。
梅顺琦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明知故问:“冷吗?”
顾繁山:“废话,你骑在前面试试?”
两人把车停在了离家最近的琴行门口,梅顺琦见大门紧闭,产生不好的预感,“说不定今天没开门,白来了。”
顾繁山把车靠边儿,“你推门看看?”
“没锁,能进。”梅顺琦推了推门把,探着脑袋张望,“有人吗?”
前台打瞌睡的小姐姐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见来者是位小帅哥,立马精神了,“有的,有的,要报班吗?还是买乐器?”
“哦是这样,我们想打听一个人。”
是的,由于校内寻人无果,两位男生将目光放到了整个山椿市。
贝斯这玩意儿,也不是生来就会的。
要想弹出那天的水准,不可能不勤学苦练个三五年。
而艺培机构,毫无疑问是最有概率找到她的渠道。
除非她是自学的天才,又或是在别处习得这一身本领。
可惜了,虽然他俩勘宝的热情未减,但临近春节,很多机构都没有营业,想要一口气打听完,也只能等到开年以后了。
-
今年除夕,李兰幽去了黄明翠厂里陪她过,李兰郴则留在了省会打寒假工。
附近的民居烟火簇簇,热闹了一整晚,工厂宿舍里冷冷清清,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母女俩偶尔推窗看烟花,偶尔斜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聊天、发呆。
黄明翠打工寂寞,平时想联系李兰幽也不容易,见女儿跟自己蜗居陋室,心头倍感亏欠,一时起意:“要不明天给你买一部手机吧?你小舅妈也不会说你占着座机不松手了。”
李兰幽很心动,但理性并没有下线,“还是先还钱吧。我们家不是还欠赖欣苒家好几千赌资吗?”
“还钱?我没跟姓赖的那一家翻脸就算仁慈了。这钱我是不打算替你爸还的。他应该也不会想还。”黄明翠心中怨愤,她一直主张是赖家设计侵吞李家家财,才致李家没落。没有姓赖的落井下石,李家现在的光景也不至于此,李俭更不会坐牢。
所以她痛心道:“哪有被强盗占了便宜,还要继续倒贴钱给强盗的道理?”
李兰幽也是今天才听黄明翠讲述来龙去脉。
以前,她以为是她家给赖馨苒家的生活造成了困扰。
却不知始因,李俭沾染赌习,跟赖父脱不了关系。
若非赖父设局引诱,先以连胜为成瘾的诱饵,再一点点掏光李俭口袋,李家也不会一步步向深渊坠落。
也许吧,就算没有赖父,李俭的性格也容易步入歧途,但现实确实是赖父为他挖好了坑,引他跳进了无底深渊。
如果妈妈的版本并非一面之词,可以采信,那赖欣苒每次见到她露出那种怨恨鄙视的嘴脸,是不是太倒打一耙了?
李兰幽弯唇反讽,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但,就算不还赖欣苒家,那彧亮家呢?
李兰幽没敢问,她猜黄明翠还不知道这一笔打秋风的钱。
于是她改口:“那爸爸借的那些高利贷呢?”
“高利贷本来就是违法,真要还一辈子也还不完。本金在卖房子的时候就还完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要把我们往绝路里逼。如果我们背后有人,早就摆平了。对了,他们没来学校找你麻烦吧?”
李兰幽欲言又止,终是不忍黄明翠担心,“没有。”
-
高二的学业不比高一轻松,椿中的高二年级提前了小半个月开学。
李兰幽在返校前骑着徐晶韵卖给她的那辆自行车,先去了鼓楼附近那家手机维修店,想看看有没有便宜点的二手诺基亚。
顾繁山进店充话费,见柜台前站着个女孩,在问手机的价格,大概是囊中羞涩,又或单纯的选择困难,犹豫了半天还是离开了。
他看在眼里,但爱莫能助。
话费到账后,顾繁山把手机揣兜里,慢悠悠蹬着公路车往学校去。
巧的是,竟然又碰到了手机店里咨询价格的那个女生。
她背着素色书包,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凤凰牌女士单车,正吃力地上坡。
顾繁山的车可以调速,他开启上坡模式,轻易超过了她,很快抵达学校的车棚。
把车锁好后,他往教学楼方向走,又看见姗姗来迟的她推着自行车从校门口进来。
他依旧没太放心上,直到那个女生身后出现了他的熟人。
距离太远,他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径直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