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大厅里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贵族们举着香槟三三两两交谈。
缇娜倚在二楼雕花栏杆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放甜点的托盘。
"缇娜，这条蓝宝石项链真好看，衬得你肌肤像雪一样，听说是艾尔少爷特意为你选的？"
“嗯。”缇娜点了点头。
“真让人羡慕。”玛格丽特用羽毛扇掩着嘴轻笑。
"这有什么，东境送来的新丝绸，一匹布能换半座葡萄园呢。"玛蒂尔达接着补充说，"不过比起缇娜订婚时那套月光锦缎还是差远了。"
耳边传来女孩艳羡的声音。
同伴们的奉承像羽毛般轻飘飘落下，缇娜漫不经心地应和着，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楼下艾尔的身影上。
“缇娜，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是哪里不舒服吗？”玛蒂尔达倾身过来，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我很好。”缇娜扯出一抹微笑。
她面色如常的切下一小块，可口的蛋糕送入口中，她却觉得腻的发苦，她无法把内心的苦闷向身边的小姐妹们诉说，只能独自咽到肚子里，默默消化。
她也无法和艾尔将事情坦诚布公，自己在艾尔那放的东西本身就不光彩，况且都没有实质性的发生什么，她不能拿着情绪去质问他。
她怕因此把艾尔推远。
望着楼下那个熟悉身影，缇娜的心情像被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闷。
她不想再做那个永远主动的人，可她不主动，艾尔那双沉静的眼眸里，似乎鲜少会为她主动泛起涟漪。
于是，她只能僵在这华丽的角落，独自生闷气。
楼下大厅，艾尔正与她父亲举杯交谈，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烛光下宛如古典雕塑般完美。
"罗斯柴尔德。"爱德华伯爵晃动着水晶杯中的陈年红酒，缓缓开口，"听说，今天训练场上你和卡洛斯出了点小意外？"
艾尔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只是魔法切磋时的小插曲，让您见笑了。"
“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爱德华伯爵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缇娜年纪尚小，又被家里惯坏了，有时候难免口无遮拦，会耍些小女孩脾气，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你多担待。”
"缇娜小姐是未经雕琢的宝石，有着自己独一份的可爱，被宠爱些也是应该的。”艾尔笑了笑，回答的十分得体。
自家人可以说女儿娇纵，那是血脉相连的底气，但旁人若是跟着附和，便是打爱德华家族的脸。
是啊。
缇娜背后是爱德华，是姓氏赋予了她任性的底气和权利。
艾尔脸上笑容丝毫未变：“不过......卡洛斯少爷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伯爵突然大笑起来，他亲热地揽住艾尔的肩膀："我那儿子从小就把妹妹当瓷娃娃护着，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今天这点连影子都抓不住的风吹草动，搁他那儿就能闹成天大的动静，恨不得立刻提剑冲上来护着妹妹才甘心。”
一番看起来剖白心迹的话，隐隐夹杂着敲打。
他举起手中未饮的红酒，对着艾尔说道，“罗斯柴尔德与爱德华家族的盟约，可是刻在骨血里的交情，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未来两家的荣耀，还要靠你和缇娜稳稳接住，把这百年基业延续下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艾尔仰头饮尽杯中酒，红酒的醇香在舌尖散开，“能为两个家族效力，自然是我的荣幸。”
与此同时，兰开斯特夫人正在宴会厅边缘焦躁地摇着孔雀羽扇，扇面上镶嵌的宝石随着她的动作闪烁不定。
夫人此刻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卡洛斯人呢？"这已经是夫人第三次询问侍女了，本来是想为他介绍些适龄的贵族小姐，结果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找不到人。
“抱歉，夫人。我们找遍了整个庄园都没找到卡洛斯少爷。”看着夫人越发皱紧的眉头，仆人愧疚的低下头。
宴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忙的不可开交，谁都没有注意到卡洛斯少爷去了哪里，更没有想到一个大活人在家里失踪了。
夫人让她去找缇娜小姐，结果刚才在二楼吃茶点的缇娜小姐也不知去向了。
"父亲跟你聊得还算愉快？"缇娜主动开口道。
花园的长廊底下。
一对俊男靓女坐在石凳上，远远看去，活脱脱就像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可走近了，那层浪漫的薄纱便被冷硬的空气戳破了。
艾尔没立刻应声，只捏着红酒杯轻轻晃了晃，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蜿蜒的痕迹。
“还好，总比卡洛斯少爷的魔法问候温和多了。”
他指的是今早试炼的事情。
这件事缇娜也是后来知道的，当时她并不在现场。
缇娜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对不起，我不知道卡洛斯为什么要这样……”
缇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此道歉，但卡洛斯在试炼的时候，突然对艾尔发难，的确是有她的原因。
“缇娜，我并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你如果对我身边的人有疑问，完全可以直接来问我。”
少年袒露了十足的诚意。
“你是觉得我身边有了别人？可是我也认真和你解释清楚了。”
“你不能因为一点怀疑，就和家里人到处散播我的谣言，这会给你我都造成困扰。”
“我……”缇娜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涌到舌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想说些什么。
但她又能说些什么？
今天早上，她还在花园里听情报人打探出来梵希的消息，偏巧被哥哥撞了个正着，她本想把这事压下去，从没想过让其他人掺和进来，谁知道卡洛斯会因为这种小事非要艾尔给个说法呢？
她看着面前的艾尔，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明明是在解释，可那些话听在耳里，却句句都像带着锋芒的质问。
就因为她吃醋惹出的事，让哥哥伤了他的脸面，他就非要这样给个说法吗？
她承认自己有错，可这错，真的全在她一个人身上吗？
艾尔说的句句在理，她的内心被步步紧逼。
缇娜垂下眼睫，指尖微微收紧，他解释的好听，可比起语言但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和她之间，真的清白得毫无牵扯吗？
怀疑的念头一旦滋生，那道谁也不肯说的裂痕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增长。
"缇娜小姐！"女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心思，“夫人叫您来会客厅一趟，说有事情要找您。”
几乎在女仆说完的一瞬间，她想也没想，直接起身站起来。
"失陪了，我先去趟母亲那儿，待会儿就回来。"
她需要时间，趁着这会儿功夫，她决定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
她匆匆丢下这句话，便和侍女一同离开了。
或许是转身太急，手袋从身上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艾尔弯腰拾起手袋，抬眼只望见缇娜匆匆离去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捏了捏手里的手袋，罢了，反正她总会回来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对缇娜套话，结果没等到缇娜说些什么，她就被女仆叫走了。
他当然知道卡洛斯的事情跟缇娜脱不开关系，只是他很好奇她是怎么怀疑上的？
明明之前对他的说辞深信不疑，又为何会突然态度大变，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
贵族养情人是很正常的事儿，但缇娜却总是对他身边的女性有着很强的醋意，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他不得不和那些贵族女孩们保持距离。
但这些麻烦说到底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缇娜怎么想，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算发现他养情人，那又怎样？
真正让他烦心的是爱德华伯爵那副得寸进尺的嘴脸，想到今天为船舰事务被迫让的利，艾尔就忍不住磨牙。那老东西简直贪得无厌，仗着几分资历便把大半收益揣进私囊，又打着缇娜的旗号，声称未来大部分收益会转移到缇娜名下，到时候两个人结婚，还是一样还是归属到罗斯柴尔德家族。
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问题。
呵！冠冕堂皇的理由，偏生自己还得暂时忍下这口气。
艾尔百无聊赖地抛着手袋，指尖勾着皮革带圈划出散漫的弧度。
有什么东西在亮？
余光敏锐的察觉到手袋里微弱的光芒，隐约有着魔力波动。
他停下抛接动作，眯眼看向手袋缝隙，那里正渗出微弱的紫色光晕。
摊开手袋，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静静躺在石桌上，表面流转着细碎的光泽。
只有一颗窥视种子？那另一颗在哪里？
心底的好奇像藤蔓般疯长，他不自觉地将一丝魔力探入手中的种子，种子上的纹路迸出光芒，一道清晰的光幕凭空在眼前铺陈开来。
艾尔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光幕里映出的，赫然是他庄园客厅的画面。
而更令人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宴会上一直不曾出现的卡洛斯，出现在了他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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