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法力是阿水当前唯一的出路。
整个下午,她都沉浸在凝神聚气的尝试中,怎奈何依旧像干枯的河床般死寂一片。
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果然不行……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了阿水。
直到外面的星辰替换掉暖阳,月光也轻柔地就好似火烛熄灭后的渺渺烟雾。
夜幕如期而至。
身旁的李婶儿劳累了一日,还没等她和阿水说几句话,就沉入了梦乡。
看着旁边李婶儿熟睡的面庞,阿水试探地低声喊了几声。
“李婶儿?李婶儿?”
确认李婶儿呼吸平稳深沉后,阿水这才坐起身子,如同夜行的狸猫般轻巧地越过对方下床。
幸好这家住在河边。
她潜入冰凉的河水中,利用水流的速度,将快速将自己送往城南。
在挤过河道上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后,城外旷野的气息扑面而来。
剩下的路就只能靠自己现在这双“不顶用”的小短腿了。
好远啊……
……怎么可以这么远……
累死了……
阿水麻木地迈动双腿,累得气喘吁吁,她无数次抬头,那山峦却仿佛永远遥不可及。
没办法她只能闷头一直往前走。
感觉疲惫就停下脚步,估算着剩下的距离激励自己。
硬是靠着这股劲头挪到了山脚下。
然后。
阿水就看到了那蜿蜒而上,仿佛直通天际的石阶。
……
“吃得苦中苦,方为妖上妖。”
她将这句话当做咒语连续念了三遍,才终于安慰好自己。
深吸一口气,便认命地开始了自己的攀登大业。
等她终于踉跄着踏上最后一阶梯子,阿水整个人几近虚脱。
汗水浸透了衣背,鬓间的发丝也都一缕缕贴在她脸上。
山风吹过,冷得她一个哆嗦。
阿水回过头,整个人都蓦然怔住。
俯瞰山下,整座春风县轮廓清晰地沐浴在清澈的月光下。
万家灯火与天上星辰交相辉映,宁静而壮美。
一种难以言喻的开阔心境驱散了疲惫。
呵,倒也没算白爬。
听着通过“水”从城内传来的各种声音,阿水随意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然后转身看向前方写着“慈航观”的牌匾,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整理好衣衫,调整好状态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慈航观修建的极为雄伟壮观,雕梁画栋也不过是它其中一个并不算突出的优点。
但阿水早已被心中的忧愁占据了全部心神,无心欣赏这个漂亮的道观。
她径直推开主殿沉重的门扉。
月光也借着缝隙悄悄溜进殿内,止步于蒲团前。
小小的身影站在宏伟的神像前,阿水就好似空中的尘埃一般渺小无比。
巍峨神圣的神像眼眸微垂,低头看着她,面容柔和又慈爱。
祂一手执杨柳枝,一手握玉净琉璃瓶。
带着对世间万事万物的包容与宽恕,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阿水的躁动的心也莫名平静下来。
在香案上拿起三根香后,她用火折子把香点燃,再将火焰甩灭。
上完香,又恭敬地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圆通自在天尊在上,小妖前日侥幸化形,却因故困于这幼童之躯,法力十不存一,前途迷惘。”
“垦求天尊慈悲,降下神旨为小妖指点迷津。”
说完再次叩首。
一片寂静中,忽有一束温和却璀璨的金光自神像手中涌出,径直没入阿水眉心!
她感受到久违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焕发出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她的法力恢复了一部分。
于此同时,蒲团前的青石地上烟云汇聚,浮现出八个金字。
“命数天定,悟得方解。”
悟?
悟什么?
这箴言说的过于玄妙,阿水有些茫然不解。
她再次叩首追问:“小妖愚钝,乞求天尊明示。”
然而殿内唯有寂静,那八字真言也渐渐淡去,再无回应。
也罢,总归不是全无收获。
虽然仍有困惑,但体内流淌的力量给了阿水莫大的底气。
她辞别神像,再次站到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长阶前。
心念微动,阿水尝试运转那丝新生的法力,身体倏然化作一片轻盈的水雾,乘着夜风,略过山峦。
几个呼吸间,她便回到了李婶儿的房间,悄无声息的重新回到床上。
躺在黑暗中,感受着体内微弱却真实的力量,阿水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
虽然远不及以前,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了。
只是距离月下死亡已经过去了好多天,凶手恐怕早已把线索清理干净。
前路艰难,思虑至此,阿水沉沉睡去。
“咯咯咯!!”
翌日清晨,尖锐的鸡鸣声刺破宁静。
嘎吱一声门响,李婶儿端着水盆进来了。
“醒了吗?早饭刚做好,快起来吃点。”
话音未落,还不待阿水有什么反应,一张温热的帕子便轻轻覆在她脸上。
在李婶儿一番温柔的洗脸**后,还有些迷糊的阿水彻底清醒过来。
院子里的饭桌前,刘叔和刘铮正在分食着一个金黄的麦糊烧。
李婶儿见人楞在原地,以为阿水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拉着她的手坐下。
然后拿起桌上的一个麦糊烧塞给她,“快吃,生病的人好好吃饭才能好的快。”
旁边的刘铮也热情的推过来一碗杂粮粥,“妹妹快吃!”
阿水接过食物,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几日她看的分明,李婶儿一家日子清贫,如今再加上自己这个“拖油瓶”,更是捉襟见肘。
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了,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李婶儿催促道。
阿水低下头,默默端起碗吃饭。
似乎自打来了李婶儿家,她总是无言以对。
这里所有的温暖,都与她万年认知里的“人性”背道而驰
饭后。
阿水试图帮着收拾。
她刚伸手,就被动作麻利的刘铮抢先一步。
看到院子里的灰尘,她拿起扫把想要扫地。
“妹……”
刚开口的刘铮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婶儿轻轻拦住。
“让这小丫头扫吧,不做点什么,她心里不踏实。”
听完自家娘亲的话,刘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阿水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
是啊,很不踏实。
过往万年所见的种种贪婪与背叛,如同警钟般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好,却又无法抗拒地贪恋这份温暖。
这一整天里阿水都在抢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刘叔和李婶儿都看在了眼里,悄悄给她派了些轻省活计。
她那焦躁的心,也逐渐在不停的忙碌中慢慢沉淀下来。
晚上,阿水正要在房间里休息时,听到了从隔壁房间传来压低的谈话声。
李婶儿的声音带着愁绪,“这小丫头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我们的粗食她怕是有些吃不惯。”
片刻安静后,她继续道:“要不咱把家里的鸡卖了?”
刘叔沉默片刻,叹道:“要卖就多换些钱,刘铮读书也要用……”
剩下的谈话,阿水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睡的是刘叔和李婶儿的大屋。
自从多了阿水后,刘叔就搬去隔壁小屋和刘铮挤在小屋子里。
他们什么没什么想过送我走……
刚开始阿水还在想,就算他们再怎么善良,在自家衣食都困难的情况下,总会寻一个借口让自己离开的。
她也在时刻准备着这个时刻。
只是等来的却是一如往昔的疼爱,和跟他们亲儿子一样的生活待遇。
酸涩与暖流交织的情绪堵在阿水心口,闷得发慌。
梆!
梆!
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报时的打更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水睁开眼晴看了眼身旁熟睡的李婶儿,像昨夜一样悄无声息地绕过对方。
今夜,她必须去月下最后出现的地方一探究竟。
阿水身形一晃就化作一片无形的水雾,像春风般轻柔地渗出门缝。
随即加速,如同夜风般向城外疾驰。
那处外局所在地,从外面看只是一座门户寻常的宅院,甚至门口还有两个打着瞌睡的护卫。
阿水越过两人,毫无障碍地从门缝中进入宅子。
宅内却别有洞天,越往里走,也是雕梁画栋,陈设也无比华丽。
她大致感知了一下,这座宅子里只有零星几个日常的洒扫仆人,并无主人气息,更像是一处专门用于游乐的别院。
阿水站在庭院内,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明辉堂,以及周围四通八达的道路。
她取出一样带有月下气息的旧物,掐诀施法。
“来去本无痕,气息渺渺现,觅迹寻踪!”
话落,一缕轻烟自阿水掌心袅袅升起,盘旋片刻,便朝着宅子深处飘去。
阿水紧跟其后,轻烟在经过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院门紧闭,且挂着大铜锁的偏僻小院前。
阿水走过去凑近门锁,仔细观察。
锁很新,也没有积灰。
见看不出别的信息,她直接穿过院门,进去后先是院子里环顾一周。
院内异常整洁,花草繁茂却无一根杂草,显然不久前刚被精心打理。
又透露着一股刻意抹去痕迹的空寂。
她搜寻了所有的角落。
屋内的抽屉、床底、暗格……全部空空去也。
看着脚下的石板阿水皱眉深思。
飞鸿印雪,岂会无痕?
莫非他们真清理地如此干净?
阿水沉下心又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不!还有地下!
思及此,阿水眼神一凛。
挥手间,数股细微的水流如藤蔓般深入地下,无声探查。
片刻,一股水流卷着什么破土而出,然后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找到了!
那是一枚有指甲宽的黑金指环,戒面镶嵌着一整块雕刻着鹰隼图案的绿松石,透着一种冷硬的气息。
阿水拾起指环,在自己指间不断比划。
戒圈粗大,不管指环戴在她的哪根手指上都松松垮垮的。
这尺寸应是男子之物……
或者,是某位体格极为健硕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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