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如同一条蜿蜒的血脉贯穿在苍茫群山之间。河面漂浮的腐叶在夕阳映照下，将整条河流染成了浓稠的红茶色。莫水柔蹲在河边，指尖刚触及水面就猛地缩回——这看似平静的河水竟带着腐蚀性的灼痛。
"小心些。"祖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水河的酸性足以蚀穿凡铁。"
莫水柔回头，看见祖林正将一枚青玉符箓系在岸边老树上。符箓上的避毒阵纹微微发亮，在树干上投射出蛛网般的青光。她这才注意到，方圆十丈内的草木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枯黄色，唯有这棵老树依旧苍翠。
"今晚在此休整。"祖林拍了拍树干，震落几片带着酸腐气息的落叶，"明日渡河。"
莫水柔点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清风剑开始擦拭。剑身在暮色中泛着清冷的光，与周围阴郁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没注意到，河面上一串气泡正悄无声息地向岸边靠近。
夕阳完全沉入山脊时，黑水河上升起淡紫色的雾气。雾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发光孢子，将河岸映照得如同幻境。莫水柔正被这奇景吸引，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她猛地转身，清风剑已出鞘。三丈开外的腐叶堆里，一对琥珀色的瞳孔正冷冷注视着她。那是一只足有磨盘大小的巨龟，布满藻类的黑褐色背甲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三列锯齿状的突起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大鳄龟，二阶初期。"祖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莫水柔抬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斜倚在树杈上，手中把玩着一片树叶。"正好给你练手。"
话音未落，那怪物已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吼。莫水柔这才看清它那可怖的全貌——龟甲边缘生着倒钩状的骨刺，粗如儿臂的四肢每次挪动都会在地面犁出深沟。最骇人的是那颗蜥蜴般的头颅，上下颌弯曲如铁匠的钳子，齿缝间卡着的腐肉正滴落黄绿色黏液。
"嗖——"
破空声来得猝不及防。莫水柔本能地侧身翻滚，一道黑褐色水箭擦着她耳际掠过，身后树干顿时腾起刺鼻白烟。她还未站稳，第二道、第三道酸液已呈犄角之势袭来。情急之下她旋身挥剑，清风剑划出的弧光竟将酸液一分为二，被劈开的毒液溅在两侧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坑洞。
"调整呼吸！"祖林提醒。莫水柔这才发现自己的喘息已如破旧风箱，而大鳄龟喉部正在可疑地鼓胀。她急踏清风步后撤，鞋底却突然传来剧痛——不知何时退到了河岸边的酸蚀区，靴底正冒着青烟。
巨龟抓住这瞬息破绽，布满骨刺的长尾如钢鞭横扫而来。莫水柔咬牙腾空，剑刃与尾鞭相撞的瞬间，虎口迸裂的鲜血染红了剑柄。那畜生吃痛狂吼，突然人立而起，露出腹部月牙形的苍白软甲。莫水柔眼中精光暴涨，剑锋急转直取要害，却见那怪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竟是陷阱！
"轰！"
巨龟如山岳般砸下，冲击波将莫水柔掀飞数丈。她勉强以剑拄地稳住身形，喉间却涌上腥甜。右肩道袍不知何时已被腐蚀穿透，露出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更糟的是清风剑身出现了细密裂纹，剑身上的符文已黯淡无光。
大鳄龟发出胜利般的低吼，缓步逼近。莫水柔突然注意到，每当它施展法术前，喉部那个拳头大的囊泡都会规律性鼓动。这个发现让她死寂的瞳孔重新聚焦，染血的手指悄悄变换剑诀。
"再来啊！"她突然嘶声挑衅，故意让踉跄的脚步踢起一蓬腐叶。巨龟果然中计，喉部囊泡急速膨胀成骇人的紫红色。莫水柔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突然旋身错步，原本散乱的步法陡然加速，身形化作七道残影从不同方位突进。
"回风拂柳！"
随着清叱，清风剑竟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尖在空中划出诡异的之字形轨迹，最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大鳄龟下颌的软肉。这一剑灌注
了她全部灵力，剑锋入肉时爆发的青芒将怪物整个头颅照得透亮。
"嗷——！"
惨叫声震落方圆十丈的树叶。大鳄龟陷入疯狂，背甲缝隙突然喷射出浓稠黑雾。莫水柔急退仍被雾气边缘扫到，顿时脸颊如遭烙铁，左眼视线染上血色。更可怕的是雾气中隐藏的酸液箭，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空中拐弯，将她的退路彻底封死。
生死关头，祖林那句"水性至柔，亦可至刚"突然在脑海中炸响。莫水柔福至心灵结出法印，快熟将染血的双手十指交叉，无名指交叠回握靠近相对的拇指，食指指向大鳄龟。气海中残存的灵力被疯狂抽取，在身前织就一道泛着涟漪的水幕。这招"水镜反照"她只在典籍中见过描述，此刻施展出来竟异常流畅。
"嗤——"
酸液箭撞上水幕的刹那，莫水柔感觉全身经脉都在哀鸣。但那些致命毒液并未穿透屏障，反而在水幕中缓缓调转方向。当大鳄龟因剧痛而短暂僵直的瞬间，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所有酸液以更狂暴的姿态原路返回。
"轰轰轰！"
一连串爆炸声中，巨龟的头部顿时血肉模糊。左眼化作血洞，右眼睑腐蚀脱落，露出疯狂转动的血红眼球。但它毕竟是二阶妖兽，垂死挣扎的反扑更为恐怖。只见它突然缩入龟甲，骨刺丛生的背甲如陀螺般高速旋转，带着刺耳尖啸朝莫水柔碾压而来。
所过之处地面龟裂，百年老树被拦腰斩断。莫水柔退无可退，清风剑的裂纹已蔓延至剑格。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想起祖林演示过的"借势"之法。当旋转龟甲逼近到三尺之内时，她突然纵身跃起，剑尖精准点在最边缘的骨刺上。
"叮！"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中，莫水柔借着反冲力腾空三丈。大鳄龟收势不及，竟一头撞进黑水河岸的淤泥区。腐臭的泥浆顿时漫过它的头颅，那畜生疯狂挣扎却越陷越深。莫水柔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她将仅存的灵力注入剑身，清风剑顿时青芒大盛，裂纹处迸发出耀眼光华。
"斩！"
剑光如银河倾泻，顺着龟甲缝隙没入体内。大鳄龟的挣扎骤然停滞，随后整个躯体从内部爆发出青光，背甲上的藻类瞬间碳化。当莫水柔力竭坠地时，身后传来山崩般的巨响——那庞然大物终于轰然倒地，震得河面荡起三尺高的浪花。
莫水柔瘫坐在龟尸旁，发现自己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右肩伤口深可见骨，左脸灼伤火辣辣地疼，但她嘴角却扬起释然的弧度。这一战耗尽了她所有气力，但此刻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畅快，神魂都在震颤——原来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修行之路，这种破茧成蝶的痛，真畅快。
"做得不错。"祖林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递来一瓶疗伤丹药，"最后那招水镜反照，是临时悟出来的？"
莫水柔接过药瓶，指尖相触时发现他的手异常温暖。服下丹药后，她仰面躺在尚带余温的龟甲上，望着满天繁星突然笑出声来："原来这才是我想要的修行。"
祖林在她身旁坐下，黑水河的雾气在他们周围形成奇特的漩涡。他望着少女明亮的眼眸，心中某处坚冰悄然融化。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他莫名贪恋。
夜风拂过河面，带起阵阵涟漪。那些发光的孢子聚集在二人周围，如同为他们织就一张星光的网。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更显得这方天地静谧非常。
"明日还要赶路。"祖林说着，却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莫水柔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清风剑上的纹路。剑身映着星光，残破的纹路映出她眼中新生的锋芒，她喜欢这种纯粹而热烈的修行，抱着剑开心的笑了。
河岸另一侧，几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处窥视，却在感受到祖林若有若无释放的威压后悄然退去。
这一夜，黑水河畔显得格外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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