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水河后，莫水柔本以为祖林会带她直奔海阳，可不到半日，他们却来到了越池。
这里地势低洼，沼泽遍布，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腥气。莫水柔虽察觉路线不对，但并未多问。她知道祖林行事必有深意，况且这一路上，她的修为隐隐松动，似乎随时可能突破瓶颈。她心中暗喜，甚至隐隐期待接下来的试炼。
正午时分，烈日灼烧着沼泽，水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突然，前方的泥沼中传来一阵细微的蠕动声。莫水柔警觉地按住清风剑，目光死死盯住水面。
"哗啦——"
一条七丈长的巨蜥破水而出，棕黄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颈侧的红斑如血般刺目。它粗壮的尾巴拍击水面，溅起浑浊的泥浆，而后迅速潜入水中，身形竟与沼泽融为一体！
"石龙子，二阶中期。"祖林的声音淡淡传来，"比大鳄龟更难缠，遇水则隐，断尾可逃，你要小心。"
莫水柔握紧清风剑，眼中战意燃烧。
石龙子再次现身时，已逼近莫水柔三丈之内！它短粗的四肢爆发惊人速度，血盆大口一张，竟喷出一股腥臭毒雾！
莫水柔屏息急退，同时挥剑斩出一道剑气，然而石龙子鳞甲坚硬，剑光在它背上擦出一串串火星。
"嗖！"
石龙子猛然甩尾，粗壮的蓝色尾巴如钢鞭横扫而来！莫水柔纵身跃起，可那尾巴竟在半空诡异地折转，狠狠抽在她腰间！
"砰！"
她重重摔进泥沼，胸口剧痛，嘴角溢血。还未等她起身，石龙子已再次扑来，利爪直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莫水柔猛地翻滚，同时清风剑横斩，剑刃与石龙子的爪子碰撞，火星四溅！
"咔嚓——"
一声脆响，清风剑竟再添新伤！
莫水柔瞳孔骤缩，这柄陪伴她许久的宝剑，莫非要折在此处？！
石龙子见猎物受伤，攻势更猛，毒雾、爪击、尾扫交替。
莫水柔节节败退，体内灵力几近枯竭。呼吸彻底乱了，右臂被毒雾灼伤，皮肤溃烂，鲜血混着汗水滴落泥沼，引来水底潜伏的虫豸窸窣爬动。
石龙子嗅到了修士的血腥味，用舌头环舔嘴巴，攻势愈发狂暴。
它粗壮的尾巴猛然横扫，莫水柔勉强侧身，可泥沼湿滑，她脚下一滞，再次被尾梢抽中腰腹！
"咳——！"
她喷出一口血，身体如断线风筝般砸进沼泽，泥水瞬间灌入鼻腔。窒息感与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意识变得模糊。（要死了吗……）
恍惚间，她看见石龙子狰狞的头颅逼近，利齿间滴落的毒液将泥水腐蚀出嘶嘶白烟。
就在石龙子的利齿即将咬碎她咽喉的刹那——
"轰！"
一股陌生的力量自丹田炸开！
莫水柔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白被漆黑浸染，中央裂开一道白色竖瞳！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起，五指成爪，竟直接扣住石龙子的上下颚！
"……什么？！"祖林原本正要出手，此刻却猛然顿住。
他看见莫水柔的周身腾起黑雾，发丝无风自动，嘴角咧开一个绝非她本人的、近乎妖异的笑容。
玄瞳兽！
石龙子疯狂挣扎，可那双看似纤细的手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莫水柔——不，此刻操控这具身体的玄瞳兽——歪了歪头，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
"喀嚓！"
它生生掰断了石龙子的下颌！
祖林站在原地，指尖凝聚的灵力缓缓散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玄瞳兽的气息古老而混沌，似妖非妖，似魔非魔，可偏偏让他血脉深处泛起一丝战栗的共鸣。
（这是……）
玄瞳兽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蓦然回头。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祖林的紫府深处，沉寂的本命剑突然震颤，发出一声清越剑鸣，如寒潭惊起涟漪，又如故人叩响门扉。这柄自他踏入修行之路便相伴的灵剑，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嗡鸣，剑意翻涌如潮，几乎要破体而出！
（这是……共鸣？）
祖林心中剧震。他修行百年，早已道心稳固，可此刻，紫府内的剑意却如同被什么牵引一般，疯狂躁动。更诡异的是，他竟对这陌生的玄瞳兽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而玄瞳兽的竖瞳亦在刹那间收缩成针，猩红瞳光微微摇曳，像是辨认，又像是困惑。
（此人……是谁？感觉好熟悉！）
它的记忆混沌破碎，可祖林的气息却如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它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可画面刚要流转。石龙子的垂死反扑打断了这诡异的对视。它趁玄瞳兽分神，猛地挣脱钳制，断尾处喷出腥臭血箭！
"小心！"祖林下意识喝道。
玄瞳兽操控着莫水柔的身体凌空翻转，血箭擦着衣角射入泥潭，竟腐蚀出丈许深的坑洞。它冷笑一声，突然并指为剑，指尖凝聚出一道漆黑锋芒，朝着石龙子七寸悍然刺下！
"噗——！"
黑芒贯穿鳞甲，石龙子发出凄厉嘶吼，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将整片沼泽搅得天翻地覆。玄瞳兽却如鬼魅般贴着它的攻击游走，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要害，但莫水柔的身体明显承受不住玄瞳兽的折腾。
当石龙子奄奄一息地瘫在血泊中时，玄瞳兽忽然身形一晃。
莫水柔的意识开始挣扎复苏！
"呃啊……"她捂住额头跪倒在地，竖瞳时隐时现。玄瞳兽不甘地看了一眼祖林，却抵不过宿主本魂的排斥，最终化作一缕黑烟缩回丹田。
祖林一个闪身接住莫水柔软倒的身体，掌心按在她后心渡入灵力："醒醒！"
莫水柔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看到祖林近在咫尺的脸。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石龙子此时竟回光返照，拖着残躯猛地扑来！
"滚！"祖林头也不回地挥袖，一道剑气直接将这头垂死妖兽钉死在枯树上。
待莫水柔调息完毕，祖林将石龙子妖丹递来。她收起妖丹，踉跄走向巢穴深处。月光下，清风剑的残片静静躺在淤泥中，剑身纹路黯淡无光。就在她俯身拾起断剑时，靴尖突然碰到一物——
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斜插在森森白骨间，剑身虽覆满铜锈，细看却流转着幽蓝暗芒。
"这是......"她鬼使神差地握住剑柄。
"铮——"
剑气逼得莫水柔衣袖遮脸，祖林飞身相护。
锈层应声剥落，秋水般的剑锋映出她惊愕的眉眼。剑身微颤，似在回应她的触碰。
"湛卢。"这个名字自然而然浮现在心头，仿佛早已刻在神魂深处。
身后突然传来衣袂摩擦声。祖林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之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与古剑共鸣的姿态。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发白。
（玄瞳兽...为何会在她体内？）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祖林突然出手，掌心贴上莫水柔丹田。少女浑身一僵，本能的想后退半步，但看着一脸严肃的祖林，出奇地没有反抗。
灵力探入的刹那，紫府本命剑发出尖锐铮鸣。那股沉睡的古老气息——阴冷暴戾却又莫名熟悉......
"原来如此。"他收回手，眼底暗潮汹涌。
莫水柔警觉地后退半步："什么？"
"没什么。"祖林转身望向远山，声音平静得可怕，"剑不错。"
指腹抚过冰凉的剑脊，莫水柔轻声道："就叫湛卢吧。"
夜风掠过沼泽，带起一阵血腥味。祖林望着少女执剑而立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些时日的亲近感，竟都源于她体内玄瞳兽的存在。但当她倔强地擦去嘴角血迹时，他发现自己依然会为那道身影驻足。
"走。"黑袍翻卷如夜鸦振翅，"直取下龙。"
湛卢剑发出清越剑鸣，仿佛在回应即将到来的宿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入月色，朝着鲲鹏陨落之地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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