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碎裂的脆响骤然撕裂墓室死寂。
“别动——！”张仁静的警告还未出口，脚下地面已轰然塌陷。他猛地探手去抓莫水柔的衣带，却只扯下半片染血的袖角。两人在簌簌坠落的砖石灰屑中笔直下坠，失重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莫水柔瞳孔骤缩——下方磷光如星河倒悬，腐臭气息已窜入鼻腔。
“砰！！”
黏稠的腐液池溅起三丈高的腥黄浆浪。莫水柔背脊狠狠撞上某种坚硬物体，剧痛中听见骨骼与金属碰撞的闷响。她咬牙撑起身子，却发现半截森森白骨正卡在自己腰侧，腐液里漂浮着无数蜡化的皮肤碎片，像被融化的尸蜡。
“别动！”张仁静的声音在穹顶形成诡异回音，火石擦亮的刹那，莫水柔看清了嵌在自己衣料里的东西——半块青铜钉，钉帽上九头鸟的阴刻纹路里，正缓缓渗出黑血。
火光倏忽照亮墓室穹顶。
“沙沙沙——”
数以千计的黑寡妇蜘蛛从龟裂的壁画缝隙涌出，暗红腹节上的沙漏斑纹随着爬行明灭，宛如流动的血色星河。莫水柔的靴子深陷腐液，腐殖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的脚踝，像无数细小的黑色蛆虫在皮肤上蠕动。
“滋啦——！”
张仁静剑锋划过岩壁，火星点燃剑槽中提前浸透的鲛人油。火焰顺着蛛丝瞬间窜上穹顶，将最先扑来的十几只蜘蛛烧成焦炭。爆裂声中，莫水柔突然按住丹田——经脉里的虫血正在结晶，细碎红晶划过血管的刺痛令她眼前发黑。
“玄阴蛛毒……”她咬破舌尖强提精神，却见火光映照下的腐液池泛起涟漪。
池底那株肉苁蓉王正疯狂扭动根系，缠绕着一具半融化的古修遗骸。遗骸胸腔插着的三根青铜钉，与刺入她腰间的残钉如出一辙。
张仁静猛地拽着她疾退三步。
“咔嚓！”
原先站立处的地面骤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里探出数十条肉苁蓉触须，尖端生着细密倒刺，如活蛇般朝二人绞杀而来。莫水柔反手掷出湛卢，刀身贯穿苁蓉主茎的瞬间，腥红浆液喷溅在遗骸指间的玉简上——
“嗡！”
九头鸟图腾骤然亮起血光。
“九凤血……黄泉钥……”玄龟的话在莫水柔耳畔炸响。三条灵力凝聚的锦鲤虚影自她天灵盖跃出，在头顶结成血色八卦。张仁静袖中八面青铜阵旗同时飞出，旗面饕餮纹张开巨口，将袭来的蜘蛛群吞入阵法漩涡。
“轰——！”
墓室突然剧烈震颤，月光透过新裂的缝隙洒落，照见苁蓉王根系已缠上莫水柔脚踝。那些触须如活物般蠕动，倒刺扎入血肉，贪婪吮吸她溢出的灵力。张仁静剑光如雪，斩断触须的刹那——
“噗嗤！”
断口处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粘稠的、带着腥甜气息的血浆。
“快看遗骸！”张仁静剑尖挑开腐殖层。玉简上的九头鸟竟已浮至半空，十八只眼睛同时睁开，血光如针般刺入二人灵台。莫水柔丹田剧痛骤增，暴走的灵力将方圆三丈内的腐液蒸成猩红血雾。
恍惚间，她看见遗骸空洞的胸腔内——
一颗漆黑的心脏，正在跳动。
黑蜘蛛群突然潮水般退去。肉苁蓉王收缩扭曲，最终凝成婴孩形态的刹那，莫水柔袖中那株无名异草自行飞出，在血雾中结成鸟巢状屏障。
当她颤抖的手伸向玉简时——
“咔……咔……”
整座墓室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走！”张仁静拽着她跃上青铜钉。最后一刻，莫水柔瞥见遗骸的指骨动了——那根沾染她鲜血的食指，正缓缓指向西方。
“轰隆隆——！”
黄沙淹没墓室的轰鸣声中，莫水柔的灰色布袋突然裂开。肉苁蓉婴孩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与她怀中玉简上的九头鸟同时发出无声尖啸。张仁静染血的剑穗在风沙中猎猎作响，像招魂的幡。
莫水柔抹去嘴角血渍，想起曾经翻阅的九凤族典籍。
西方沙暴深处，玄龟的低语在她灵台回响——
那具遗骸指向的，估计就是传说中沉没的九凤族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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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脚刚踏出墓穴，身后便传来沉闷的轰鸣。整片墓群如被无形巨手拽入地底，黄沙翻涌，瞬息间吞没一切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莫水柔还未来得及喘息，丹田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内的虫血凝结成细碎红晶，灵力如失控的洪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唔……"她闷哼一声，踉跄跪地，五指深深陷入沙中，冷汗浸透后背。
张仁静无暇计较肉苁蓉王的去处，眼神一凛，袖袍翻飞间，八面青铜阵旗破空而出，铮然钉入沙地，结成护法大阵。他背对着她，剑锋斜指地面，灵力激荡间，阵旗泛起幽蓝光纹，将暴走的灵力暂时压制。
莫水柔咬紧牙关，意识却如坠深海。恍惚间，她看见三条灵力凝聚的锦鲤虚影逆流而上，在经脉中游弋，试图梳理紊乱的灵力。耳畔传来玄龟的低语，如远古的回响——"九凤血，黄泉钥……"
三日后。
第一缕阳光穿透黄沙，洒在莫水柔苍白的脸上。她睫毛微颤，缓缓睁眼，视线模糊间。张仁静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左臂衣袖撕裂，一道紫黑色的咬痕狰狞可怖，地上散落着三条被斩断的蝮蛇尸体，断面平滑如镜，显然是一剑毙命。
"多谢……"她嗓音低哑，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灼烧过。
张仁静收起染血的绷带，唇角微扬："正好活动筋骨。"他顿了顿，看了眼灰头土脸的莫水柔，笑意更深，"祝贺。"
无需多言。这一路生死与共，两人的默契早已超越言语。
莫水柔撑起身子，望向茫茫黄沙，风卷尘扬，天地苍茫。那一瞬，她仿佛又看见玉简上的九头鸟图腾，血光流转，似在召唤。
"走吧。"张仁静的声音在风沙中依旧清晰。
他迈步向前，莫水柔紧随其后，却仍忍不住回头。黄沙掩埋了一切，可有些东西，注定无法被埋葬。
张仁静的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一面沉默的旗帜，指引着前路。莫水柔以袖掩面，眸光微沉。
九凤血，黄泉钥……
这谜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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