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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子夜歌(二)

深更半夜,这“天真无邪”的一声能让彪形大汉也通身冰凉。碧奴抬头望去,院墙上轻巧迈出一只精巧的小靴子,再往上,阿彩琉璃似的眼珠空空荡荡地盯着他。

玄衣卫统一着黑袍,又因为和平常卫队不同,衣袖放量更宽一些,上绣金线云纹,更显威严飘逸。这身衣服放在阿彩这么个小姑娘身上本来总显得滑稽,现在被她煞白的小脸一衬,竟然十分诡异。

月容终于反应过来,声线发抖:“是陛下安□□在这的……”

阿彩不带半分生机地把眼珠转到她身上,没回答。月容接着说:“你次次跟着我入宫回报,都只留在殿外,不待在一块……皇上其实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是。”阿彩脆生生答道,“陛下不喜欢有二心的人,尤其在景城王的事上。姐姐,你太自以为是了。”

话音落在地上许久,月容终于抬头,眼底染上几分恨意:“他想拿我怎么样?千刀万剐,还是学先帝那样炼制活人血肉?无所谓,至于史大人,我不说,你们永远不可能找到。”

阿彩摇摇头,悲悯道:“你还是不懂,你的心思在陛下眼里浅薄得就像一条小溪。”

“溪”字还在半空中打转时,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出手,从墙头花豹似的落下,双袖中两道银鞭兜头向月容和碧奴脖颈间卷来!

能当皇帝的暗线,这丫头的修为绝对不差,碧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催动心法,雪亮的光已经飞到了睫毛前。银鞭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一道极具破坏力的能量随破空声而来,顷刻席卷了周身所有关窍。月容手里刚打了一半的符瞬间被蛮横的灵力烧成灰烬,随着寒风无影无踪。

阿彩两只纤细的手掌仿佛有千钧力,下一秒飞也似地提起二人,飘向前去。

她落到承明堂前院中,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梧桐簌簌,风卷着雪粒刮在人身上好似刀割。屋外守着的几个玄衣卫七零八落地歪倒在地,血已经冻出薄薄的冰碴了。

吹雪落入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中,爱数落人的那个姑娘头垂在阶下,眼神火星般地一闪,气若游丝地问道:“阿……彩……为什么连我们也……”

少女看也不看她,定定盯着承明堂内漆黑的一团。

“殿下,”她手一扬,银鞭捆着的月容随即腾空而起,“陛下要您记住,这些人都是为您而死的。”

毫不犹豫地,阿彩五指收拢,银鞭霎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道,月容喉头立刻响起可怖的嗬嗬声。在这濒死的喘息里,阿彩歪歪头,把目光对准碧奴:“至于这个贱种,陛下说了,他哪里碰过您,就割掉哪里。”

“——你平日贴身伺候,端茶送水,就先砍手吧。”

血色盈目的院落里,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风刃对准碧奴被绑起的双腕子斩下,转眼贴到皮肉,下一个瞬间,承明堂紧闭的门缝中突然飞出一道刺目的光,鬼魅般朝阿彩当胸袭来!

这道寒光极亮极快,吹起一丈远的雪尘,只来得及在人眼中留下流星般的残影,直到它势不可挡地钉穿阿彩的胸膛,把她牢牢楔在院中梧桐上,碧奴才看清是什么东西。

那是陆洄的佩剑。

这柄剑已经许久未出鞘,乍一饮血,竟然嗡鸣不止。阿彩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接着,两条银鞭死蛇似的软落在地上。

月容瘫倒在一旁,口鼻间溢出一股红雾。一动不动。

“滚进来。”屋里的人说。

碧奴的瞳孔仍震惊地凝在那柄剑上,被寒光晃得眼睛疼,几息才慢慢回过味来陆洄叫的是自己。

这剑来的不可谓不快,但阿彩下了死手,几息的工夫,月容已经没救了。她的尸体破口袋一样栽在地上,血沿着下巴细细流下,看着十分陌生。

碧奴的眼神缓缓掠过尸体与阿彩对视,猎猎风中,那双杏眼依旧琉璃似的锚在他身上。

屋里的人这时低低咳了一声,仿佛强忍着什么,嗓子哑得不像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阿彩冰凉的眼珠里泛过一丝不知是狠绝还是困惑的神情,脚下血泊倒映出月影。转眼,她的双手终于缓慢垂落,了无声息。碧奴面朝她快退几步,一闪身挪进了屋,登时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攫住,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陆洄正在榻上神色阴沉地看他。

他脊背佝偻,气息急促,大半张脸埋在长发里,苍白得近乎妖异,那双漆黑的眼珠在人身上钉着,几乎是不带任何感情地度量该怎么处置脱手的棋子。

碧奴知道自己冒失行动有错,同时又不后悔,于是发倔地闷声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两只绿眼睛天不怕地不怕地回视。

现在的陆洄不像他见过的任何样子,反而和月容刚刚故事里的景城王有了神秘的重叠。屋内低沉的气压简直能拧出水来,碧奴出神地望着他,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跳出一段久远的回忆。

那是六年前另一个严冬,长明宫火光冲天,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数不清的方向传来隐隐的马蹄声,鲜血燃烧的味道从很远的地方钻进鼻腔。他白日被罚去街上找永安侯世子遗失的折扇,没来得及回府,

震动的大地上,这个漫长的黑夜亮如白昼,他的双腿好像也渐渐发麻,想要不管不顾地迈开步子,一路跑到再没有人烟的地方。

——索性就跑了,他把扇子扔进火堆,再一转头,一只战马的铁蹄正当头朝他面门踩去。

烈火与刀兵倒映在碧绿的眼珠中。电光石火之间,战马长嘶,他眼中天旋地转,滚落在地。

马上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神通,扬一扬手,就把他从马蹄下挑开了。长剑冷色一闪,他们的目光极短暂地交接了一瞬。

那人有一双极黑的眸子,火光之中脸色仍然洁白。他冷淡地看了地上的孩子一眼,一夹马腹,转眼朝城外疾驰而去。足过了半刻钟,地上的飞尘才落下。

是夜,国舅陈恭在净房里被生擒,又一日,乾平帝于燕川行宫下诏退位,再半月,陈恭被赐死慈安殿中,史书再过一页。

面前的陆洄,和那时候还有几分相像?

“一个接一个,本事都硬了……”

半晌,陆洄沙哑地吐了几个字,似乎是想嗤笑一声,紧接着却埋进了突如其来的气喘里,一把揪住了心口。

他平常被伤病折磨成什么样都自己受着,面上从不露半点痛色,这回却真好像气狠了,攥衣襟的手骨节都发白。碧奴终于吓了一跳,回过神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是我把他气成这样的?碧奴看着那张脸,本能地有点慌乱,紧接着想通了前因后果。

皇帝什么都知道,他放了一只不安分的鸟进入金笼传信,等她把不自量力的希望和盘托出,又当面砍断了这双翅膀,还要人记着是为谁而死……

诛心之道,不过如此。

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去给陆洄顺气,一边叠声道:“你别生气,我,我拿药去。”

陆洄手臂一扬,摇摇欲坠地推开他,接着弓下脊背,喘息间呛出一口鲜血,狼狈地咳嗽起来。

那片颜色几乎烫着碧奴的眼睛,他摊着两只手呆呆看着,随后脚跟一打,飞奔出承明堂。

月容煎药的火甚至还没熄,药汤咕嘟嘟冒着泡,他胡乱揣进手里,跑过脚下交叠的尸体,站在陆洄面前,想到自己满身的寒气,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陆洄的气息已经平复些,脸色惨白如金纸,眼皮遮住半个瞳仁,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

“放那吧。”

“你要怪就怪我。”碧奴咬咬牙,艰难道,“别……”

别和自己过不去。

“怪你?”陆洄凉薄道,“他是皇帝,想杀人就杀了,你算什么东西,试探个人都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这药对我没用。”说完,他解释道,“装样子的,不用上心。”

碧奴:“那……”

“你上来。”陆洄撑住身子,感觉方才透支的气力倒过来揪着四肢百骸无处不痛,一茬茬冷汗被风一吹,几乎顷刻冰一样冷,“……和我暖一暖。”

碧奴不知所以,但现在也只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院里一地的死人,屋里也不点灯,让他感觉身边躺着的真是条鬼影。

这鬼哑巴一样不说话,还在微微发抖,碧奴感觉到了,试探性碰了碰他的指尖,被冰得一激灵。

陆洄没抽回手指,他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把胸膛贴在他肩膀一侧,感觉像贴上一块冰凉的玉石。

鬼影终于垂下眼皮,赏给他一个目光。

现在王府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碧奴被他看得心神一动,要是想跑,谁还能拦着?

今晚闹得这么血腥荒唐,依皇帝的手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反应过来,此刻恐怕是难得的机会。碧奴心跳如鼓,正要开口,突然又想到什么,自己给自己浇了盆冷水。

是了,就算阿彩这丫头再邪性,不过也是个孩子,陆洄这种要一口气不要命的人,病成这样也能一招把她捅了,皇帝这么了解他,难道就想不到吗?

碧奴绞尽脑汁地想着,竟然生出一种朝不保夕的惶然。边上,陆洄默默注视着他目光的闪动,眼神往下一滑,看见了他脖子上银鞭擦出的血痕,凝了片刻。

不过也是个孩子,陆洄想,要不是因为我,何必如此呢?

少年人的胸膛稚嫩又温热,陆洄沉默了一会,不着边际地问:“你之前叫什么名字?”

碧奴懵了一下:“我就叫碧奴。”

“我知道,”陆洄出人意料地有耐心,“你们姑月人也不是一开始都是奴隶,你娘叫你什么?”

“我娘是个哑巴,”碧奴答,“她从不叫我。”

陆洄沉吟片刻:“我给你起个名字,行不行?”

碧奴没拒绝,他就说:“赎你时候也是冬月,寒风四起,木叶萧萧,赎金明珠一颗,产自北地,虽然是先帝玩剩的边角料,倒也流光溢彩、照夜通明,各取一字,就叫萧璁吧。”

碧奴:“怎么各取的字?”

陆洄唇角竟然露出个极浅淡的笑意:“我写给你看。”

碧奴看他脸上连点活气都没有,本来想说明天,恍然预感到此夜的非同寻常,也依了他。过一会,他盯着纸上两个密密麻麻的字,眉毛越拧越紧。

陆洄说:“你年纪不够,但表字也有个现成的,明珠照夜,萧照夜,怎么样?”

碧奴根本不懂,说不上喜不喜欢。他把纸叠好放进怀里,问:“还有别的吗?”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疯疯癫癫,不堪大用吗?”陆洄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一种人,命里带着天魔引,不用窥天也能梦见神魔,在修炼上天赋极高,也最容易走火入魔。”

“世上的人都是水底游鱼,天外那个世界浮在水面上,鱼想看清楚,都得拼命往水上浮,而有的鱼本来没有这种念头,却在卵石的反光里看见了,这就是天魔引。有人说卵石倒影的就是天道,还有的说带这个的都是天魔化身。”

他晦暗地看了一眼碧奴:“仙门几百年以来叫的上名的魔头一半都命带天魔引,最后为祸一方,闹得众叛亲离。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公平的,你要是害怕沦落成魔头,就安心当个半吊子凡人好了。”

陆洄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且解释得十分耐心,简直奇迹。碧奴看着他,把似懂非懂的话囫囵扔在脑后,说:“我是不是该走了?”

寒风呼啸,陆洄看了一眼天色,答:“是。”

王府外的夜色层层叠叠,寒鸦飞过,不知什么影子从中一掠。

“出去之后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陆洄咳了两下,轻声说:“我会告诉他们你已经被那丫头杀了。”

碧奴问:“要是陛下不信呢?”

“他肯定不信,”陆洄嗤笑一声,“……尸首都找不见。不过我说什么他都要疑神疑鬼,随他的吧,他也不一定真在意你的死活。”

碧奴依旧固执地盯着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陆洄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碧奴还想说话,被他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

“我信你,和你自己以为值不值得无关。”

似乎是因为虚弱,陆洄的声线竟然有些温和:“走吧,从这出去……你就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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