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街位于最繁华的地段,五点开始,CBD大楼上的健身房已经营业,门口的咖啡厅24营业,磨出最新鲜的咖啡粉,等待精英前来取餐。
薛盼晴端着咖啡走进写字楼,看见前台后钟表显示时间:九点二十一,刚好够她踩点。
刷卡过门禁,这个点人不算多,毕竟精英们的自律精神不是瞎编,早早就在楼下等咖啡,预留半小时后在工位提前熟悉今天的工作。
薛盼晴刷开门禁,股行堆满电脑显示屏,人头被电脑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缝隙里露出一角属于人的踪迹。
薛盼晴的工位在角落,她们组经常换领导,个把月换个经理简直家常便饭,高强度工作令中年人吃不消,而年轻人几乎是在卖命,从坐上工位开始,接近九个小时不吃不喝地工作。
薛盼晴的工位边是常康,他看着年轻,学历不低,人也格外有朝气,每天笑对薛盼晴。薛盼晴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热爱上班。
“你又踩点了。”常康偷偷埋怨她来得晚,薛盼晴一屁股坐下,背靠椅子面对亮得刺目的八块屏幕:踩点又能怎样呢?就连电脑都不需要靠她开机争取一点划水时间。
薛盼晴掏出手提包里的手机,常康大惊小怪:“你又换手机了!这个型号刚出你就买上了?”
薛盼晴瞧着倒扣桌面的手机,说:“用命挣的钱,不及时行乐,难道等死了让别人烧给我吗?”
好有道理。
常康立刻掏出手机准备下单购物车里躺了好几周的游戏本,杨经理突发恶疾:“马上开市了,你们还在干什么?”
这就是坐在外圈的弊端,不论说什么干什么,都很容易引起经理的注意。
杨经理的白色衬衫塞进裤子口袋,一条皮带似黑蛇般缠绕肚子一周,将他大肚子稳稳托起,他叉腰斥责,准备拿薛盼晴和常康开刀,却是这时,楼上的人突然敲钟,当当当——
哗一下,电脑屏幕的数据狂动不停,文件翻页的哗哗声、电话叮铃铃响音、彼此天南地北的对话声,混杂头顶屏幕的新闻报幕声,期间穿插各种捶桌摔键盘拍鼠标的声音,同一时间也会有疯狂的欢呼,整一个菜市场似的,呼啦啦似一锅炖不下的沙粒翻起来。
杨经理的嚣张气焰也被声音压下去,眼下这一桌,没人有空再搭理他。
繁忙的工作持续到下午5点半,中间甚至需要牺牲午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吃饭,还得轮流去。
因为薛盼晴和常康是同龄人,组里默许她们两个一起去吃饭。
“你下班都在干什么?”常康捧着饭盒,跟在薛盼晴身边,先去门口拿了外卖,再转入餐厅吃饭,“朋友圈也没见你发,给你发个消息也想石沉大海,人间蒸发了一样。”
“开车到处跑,打发时间。”薛盼晴扯开塑料外盒,闷闷回答。
“那你都去过什么地方?”常康吃着饭,抬头一脸向往望着薛盼晴,“我妈管我管得可厉害了,不准我一个人出远门。”
去过什么地方?
薛盼晴吃夹菜的手一顿,目光直视那块泛着油光的菜叶子,绿得鲜翠欲滴,顷刻间,薛盼晴感受到胃壁涌起一阵咕嘟冒泡的浑浊臭水,如同爬满浮萍的淤泥沟咕嘟咕嘟翻出气泡,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了出来。
一条泡的发白肿大的白肉。
薛盼晴强行咽下一口水,立刻压上盖子阻隔视线,起身离座:“我吃好了。”
啊?常康一脸懵地望着薛盼晴的背影:不是才刚动筷子么?吃这么少,难怪瘦得像根竹竿。
薛盼晴抱着饭盒匆匆走进茶水间,偌大的茶水间没有人迹。
薛盼晴趴在洗手台,胃里的酸水咕嘟却冒不出来,打开水龙头急忙凑上去喝好几口水,紧接着,哗啦水声中,出现突兀的咔哒关门声。
咔哒,心也跟着一沉。
薛盼晴警觉抬起头,转身,撞上一双浑浊、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他缓慢靠近,而薛盼晴无处可退。
“薛组长,你没事吧?”他说话间又走近不少,薛盼晴抬眼瞟到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她刚好处于监控盲区。
薛盼晴与他对峙,下意识调动脚步向洗水池旁边挪动,身后则是一扇杂物间的门。
“薛组长看着脸色不大好,是身子不舒服吗?”
距离薛盼晴不足一米的地方,他停下脚步,眼睛似透视仪对薛盼晴进行上下扫描,那股无处安放的躁动令薛盼晴不适。
“杨经理,我没事。”
“哦,”杨经理拖声拖调,“没有不舒服就好。”
他的脑袋左右摆动,像台仪器要将薛盼晴全方位无死角地从头到脚看个彻底。
但不是在欣赏艺术品,而是在打量自己的所有物。最后,他满意地笑出声,说:“薛组长还记得我吗?”
“……”撞进死胡同的薛盼晴抬起眼,一对上杨经理的视线,普通被捕食的毒蛇缠上,直到把她拧到窒息,否则绝无罢休,“杨经理是什么意思?”
“你是那么多人中,我挑出来最满意的那个。”于是,那双眼睛释放出的东西变得更为赤·裸。
“……杨经理,我不懂你的意思。”薛盼晴摇头。
“没关系,等相处的久了,慢慢地,你就会重新我,说不准你还会为我和外表反差吓到。”他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散发寒芒的牙齿。
触及獠牙的一瞬,薛盼晴的骨头颤抖。
“不过薛组长,你好像不太爱打扮啊,但是像你这么务实的女人,已经不多了。想必会像我这么懂你的人,也不常见叭。”杨经理又露出他白到发光牙齿,配合头顶特有的无毛区,一同在薛盼晴的视线里闪闪发亮,如黑夜觅到食的野狗。
薛盼晴感到背后的杂物间突然打开,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伸出他的舌头,刺啦刺啦舔舐她的后背,口水是一团黏糊令人作呕的稠液。
噗呲,浇满她一身。
和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杨经理向前一步,更靠近她,瞬间一股恶臭味盖了薛盼晴一脸,他若无其事地用双腿向前,蹭到薛盼晴的衣角,他不能再靠近,但是衣角足够他脱下人皮,自娱自乐。
薛盼晴听到空气里突兀一声猛地吸气声,整个人瞬间头皮发麻,三魂七魄好似随着这一声吸气而出走。
“你好香啊,”杨经理凑近她瑟缩的身子,猛嗅一口,闻得飘然欲仙后缓慢睁开眼,一脸享受询问待宰羊羔的薛盼晴:“你想知道吗?后天金融街聚会,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薛盼晴强忍恶心,对上还不到她眼睛高的人的视线,语气颤抖的同时,胃里翻起一股汹涌的绿色恶臭浪潮:“却之不恭。”
杨经理还得仰头看薛盼晴,他满意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薛盼晴的手臂,手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隔着衣服轻轻捏了捏她的肉。
“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说得像他就是薛盼晴所需的补品。
那样的视线,就算薛盼晴不看也能想象到,而他还一脸殷切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滴滴滴!”手表突然报警,薛盼晴立刻逃出他的包围圈,“杨经理,我的时间到了,先走了。”
薛盼晴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转身关门时,狭小的缝隙里,她看见秃头男人一脸满足地将头埋在那种碰过她的手,沉浸回味她的味道。
门咔哒合上。
傅律声被人一把推进拘留铁门,趔趄两步后,接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铁律。
隔着铁质牢门,外面穿着整齐制服的人中,忙的人忙得晕头转向,闲的人闲得哈欠连天。
赵寻意坐在傅律声正前方的座位。傅律声靠着墙壁坐地,目光在赵寻意身上转个不停,赵寻意则专注注视手上的书本。
两个人的位置,是室内间隔最远的,但视线是最炙热拉近距离的。
赵寻意无心再看书,她放下手,书磕在桌角,她的视线远而迅速地捕捉傅律声。
后者再她放下书的瞬间就露出笑,等待赵寻意视线的降临。
赵寻意放下书,穿过人群走向傅律声。她也从角落站起身,靠近铁门,双臂搭在铁栏的缝隙,悠哉等着赵寻意。
“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也许是我的梦里,总之,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很喜欢你。”傅律声言笑晏晏,不管怎么笑,她嘴角的弧度像是早有预设,只会到固定的位置。
意味着她的话并不真诚。赵寻意则一脸认真告诉她:“我信。”
“啊~”傅律声收起笑,她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偏头,无辜又惋惜地叹口气,那双浑浊的眼睛充满狡黠、算计、捉摸不定的和一切令人讨厌的东西,“那太大意了,轻信别人会付出代价的。”
与之相反,赵寻意识的眼神明亮而坦诚、黝黑水润、真诚至极,她认真回答傅律声:“可你不是别人。”
闻言,傅律声发现办公区突然静音,好像所有人都在准备听赵寻意的八卦,但是她的视线缓慢从赵寻意那儿挪开,延伸向后,漫天飘落的纸张,接不过来的电话,喋喋不休地人压根就不在少数。
怎么可能会听不见声音?傅律声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很快,咚咚,咚咚咚,猛烈地心脏撞击声提示她:她没有聋。
只是这样,赵寻意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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