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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第十三幕 最后的晚餐(二)

尤比躺在床上,瞧床柱旁纷飞的帷幔。他看着月亮将飞舞的透明影子从西面投到东面,想起从前在特兰西瓦尼亚与君士坦丁堡度过的日子。越向南去,四季的区别越不分明,昼夜的长短也趋于一致:他不用再期盼夜色富余的冬天,也不用再讨厌白日漫长的夏天。

亚科夫的胳膊紧紧箍着他,一只厚实粗大的手放在他肋骨上。血奴温暖的血在他肚皮里的胃中蠕动,又在肚皮外的皮肉间流淌。尤比听见他的呼吸贴在自己脖子后面,平缓又深刻。仿佛他被亚科夫包裹住了。

年轻的城主感到一阵庸碌无为的幸福,只希望这般没出息的平和一直持续下去便好了。他懒得想城中基督徒与□□的争端,懒得想其他血奴之间的隔阂与猜忌,更懒得想姐姐与哥哥、甚至妈妈的事。他不由得奇思异想,要是只靠亚科夫与自己二人就能活下去,世界上其他的人全不存在就好了。这样,他就再用不着为难地怜悯或欺压别人了。

要是亚科夫也这样想该多好呢?尤比想起他的血。最近,它的味道又有了些复杂难喻的变化,尤比没法形容也没法理解那是什么。

天亮前,亚科夫又准时在朦胧的黎明中醒了。他每个早上做的头一件事都一模一样——尤比发觉那只满是茧子的、毛茸茸的手又顺着他的小臂摸下去,一直探到他手指上——亚科夫在寻找那枚戒指,尤比想。他不知道血奴是睡梦里还是清醒着做这件事。

“你醒了?”他想翻身,可亚科夫压住他。

“嗯。”血奴埋在他冰凉的脖子间闷闷地说话,“我想问你。”

“问我什么?”

亚科夫显然酝酿了许久才肯开口。“…把人变成血奴是什么感觉?”他问。

短短一个问题,便将尤比从甜蜜的沉浸中硬生生拽出来了。吸血鬼不满地哼了一声,推开那张长满胡须的扎人的脸。“很难形容。”他不情愿却诚恳认真地回答道,“要我来说,最像一个乞丐,把要饭的碗伸到我面前,我将钱币扔进时的感受。乞丐索要金钱,不过众人索要的东西大多不一。有人要健康,有人要寿命;有人要信仰,有人要寄托;有人要真理,有人要幻梦。而刻印总能满足他们五花八门的愿望。”

他本以为亚科夫要接着问别的问题。可血奴只沉默下去,在他手指上捏了半天。

“没别的了?”尤比还是忍不住回头,盯那双蓝色的、冰山似的眼睛,“我倒好奇,你想要什么,母亲的刻印又如何满足你的?”

“别问这个。”亚科夫按住他乱动的脑袋,“…只要给你只碗,你一定能用刻印填满它?要是你施舍每个见到的乞丐,你的钱袋很快就空了。”

“把每个人都变成血奴?”尤比拨开他的手,从床榻上爬起来,“就像姐姐信中写的,哥哥那样做?”

“你做得到吗?”

“…可我干嘛要那样做呢?”

“那样就能叫所有人都听你的,将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可明明是你教诲我不许这样做的。”尤比疑惑地皱起眉,“你说那并不会有用。”

“如果没有我呢?”亚科夫死死盯着他,“如果我不在这,如果你从来没遇见过我,你会这么做吗?”

尤比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心里挣扎着逃跑了。他盯着亚科夫澄澈的双眼,觉得它们仿佛干净的晴空,晒得他发痛。他浑身发毛,大惊失色。

“…你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尤比的声音变小了,“你这话就像母亲从前似的。”

亚科夫又不说话了。他凝重地抿起嘴唇,缓缓撕咬那里干裂的死皮;可又若无其事地将冰冷的吸血鬼揽回怀里,熟练地捋他的背。尤比感受着四周温热的血液重新包裹了自己,觉得那从他心房逃跑的东西似乎被一根锁链拽着,又奔回来了。他抬头看看亚科夫的下巴,又盯着他胸口的刻印瞧。一个问题在他嘴边打转——他思量了太久,最终决定说出来。

“自打你和达乌德从卡拉克城堡回来,我就觉得你哪里不对劲。”尤比问,“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没有。”亚科夫果不其然平淡无奇地回答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去卡拉克做什么了?”

“外约旦的领主叫我们去。”亚科夫金色的睫毛在蓝色的虹膜外微微地动,“他有个计划。”

“什么计划?”

“是个秘密计划,我也不清楚。”亚科夫说,“但卡拉克有工匠在造船。”

“造船?可我听说,死海不能行船啊!”尤比翻了个身,忽然转着眼睛停了声音,“…我觉得你瞒着我的不是这事。你是不是故意拿这些搪塞我的?”

亚科夫在他头顶上发出很轻的笑声。“我为什么瞒你?”他的手指沿着主人的脊背一下下揉按,“你自己的事太轻松,心思没处放,非要胡乱揣测我?看来你真是太闲了。”

尤比咬着嘴唇,舒适地哼了一声。他的视线移到亚科夫背后,斜斜密密的窗格间逐渐显出朝霞的颜色——太阳正危险地从沙漠中爬起来,凉爽的夜晚已过去了。吸血鬼不得不将手臂缩回阴影中,免得它们被烧得灼痛。

“你今天和我一起去瞧新房子吗?”尤比问,“你今天要做什么?”

“我不去。”

“可今天是主教为它祝圣的日子,大家都去。”

“只是一些体面活。”亚科夫从他身边爬起来,走到窗前,“我还要带人巡逻。”

“这么小的地方,哪用得着天天巡逻呀!”

血奴解开窗帘的绳结,房间内安全地暗下来。尤比看见他摸索着矮桌,点起一支蜡烛。没一会,就有东西被丢到吸血鬼脸上——尤比皱着眉抓起来打量,是件衬衣。

“…你不去,你就不嫉妒?”他抓紧棉布,破罐破摔地放出杀手锏来,“你不怕我真和那伊贝林家的姑娘联姻去了?”

他的骑士听到这话,不由得放肆地发笑——尤比感觉被这笑声隐秘地侮辱又轻视了似的。他怒气冲冲地瞧亚科夫毫不放慢的脚步,瞧骑士又套上那层坚硬冰冷的锁子甲,束好那可怖肮脏的红十字罩袍。亚科夫将长剑系回腰上,手柄中央那枚精巧的红宝石在暗处隐隐发着光,像一只眼睛在与吸血鬼对视。

“你不会。”血奴立在门前,头也懒得回,“我清楚得很。”

尤比震惊地张大嘴巴。他的舌头在口腔里打结,不知该责骂他的骑士冒犯又自大,还是认同他的爱人诚实又智慧。没等他想出所以然来,亚科夫已推开门扉,脚步向着离开他的方向远去。更多沉默的血奴从那扇门中鱼贯而出,立刻将无聊又繁杂的现实填满了整个房间。

“该用不着我一直嘱咐了。”他最后听见亚科夫说,“白天出门时注意些,小心太阳。”

如亚科夫嘱咐的,今天是个大晴天。不光惧怕太阳的吸血鬼,连人们也纷纷躲进阴影中。尤比看着多米尼科主教走上泛着热浪的台阶,剃秃了一半的头皮上满是汗珠。他边念祷词,边用棕榈枝将圣水洒在刻了铭文的门楣边——那些水珠在石头上连水痕也留不下,只刺啦一声化作雾气消失了。尤比想,这样的天气,怕不是香炉里的香料都用不着火烤就能烧起来。

“他怎么还没念完…”那伊贝林家的女孩——玛戈一边扇风一边抱怨,“再不念完,我们全要在这烤熟了。”

“该快了。”舒梅尔抹着头上的汗水回答她,“房间里修了风孔和风塔。再不济,我还叫人准备了薄荷饮料。”

“那太好了。”玛戈叹着气裹紧面纱,“这种天气,真不知外面的人该怎么办。”

是啊,外面的人可怎么办?尤比沉默着在袖下攥紧手套。他想起亚科夫每次回来时的模样:骑士不像真正的贵族,能穿宽松透气的舒适袍子,能成日躲在清凉的屋檐下。每天傍晚,亚科夫都像一只从火炉中刚取出来的铁锭般,又脏又烫地迈过他的门槛,半推半就才肯进浴室去。他的靴子能倒出一篓沙砾,他的头巾能拧出半洼汗水,他的锁子甲沉甸甸地被解下来,就像笼头被从拉车的牛身上卸下似的。可问他去做什么,为何不肯呆在修道院里休息,他又含糊其辞,胡话连篇,仿佛讨论这些就像剥了他的皮一般难以忍受。

“大人,该您了。”玛戈轻声提醒道,“主教念完了。”

尤比眨眨眼睛,在尘土中回过神来。“…好的。”他敷衍道,并从身上摸出备好的一枚银币与一捧盐粒,顺着主教的祷词念下去。

“上帝,求尔赐福此宅,使平安长居于此。”

他将银币与盐丢进门槛前挖好的洞中,被工匠大师引着,迈步踏进新房。

“起初,考虑到您的贵体,设计中的中庭本不包含天井。”大师流利地说着阿拉伯语,身边跟着位助手又翻译做法语——两种语言都不是尤比擅长的,他不得不聚精会神才听得懂。“可天井重要极了,大人。有了天井,中庭才能养花种草,营造景观。您要的温泉池与喷泉是一体联通,而天井与风塔又被设计着经过水路。这样,您的房子在最炎热的夏季才能通透清凉。这是东方建筑的妙思,不这样做,房间里的人可挨不住火炉似的酷暑啊。”

“可您这不就忘了大人的贵体吗?”还没等尤比发出异议,舒梅尔便背着手在他背后尖刻地问。

“正是如此!”大师却不显窘态,只带着一群步伐穿过宽敞华美的大厅。“请看吧,大人。这便是工程之美,设计之妙,是我为您呈现的惊喜。如何能兼顾您不被烈日灼烧,又能叫您欣赏美景、享受清凉?”

尤比走在队伍最前,跟着大师手臂指引的方向,视线越过最后一道门柱——明亮宽敞的中庭出现在他面前,种满了大马士革玫瑰。那些艳丽的花朵簇拥着一座洁白无暇的岩石喷泉,清澈的水正沿着石渠顺流而下——在那蜿蜒的渠道中央,赫然立着一座轻盈的八角形小亭。

“一间亭子!”尤比豁然开朗,“我可以呆在那亭子里!”

“正是如此,大人,这是叙利亚与波斯风格杂糅的。”大师喜笑颜开地指着亭檐上的几枚彩色玻璃给尤比瞧——它们映着漂亮的火彩,显然是这造价最高的东西。“经过计算,从日出到日落,天井中的日光刚好全能被亭顶遮盖。这样,您既能欣赏喷泉花草,又能纳凉通风,还一点也晒不着您娇嫩的皮肤。”

这些词听着怪极了,尤比腼腆地低下头。“的确是个好设计,好极了。”舒梅尔在众仆从与围观者叹服的声音中拍手,“我觉得,这设计实在值得您发些奖赏。”

“…你想得周到。”尤比点点头,“赏他些东西。”

舒梅尔挥了挥袖子,显然早有准备地叫努克丢过一袋钱币——“大人,您太慷慨了。”玛戈调笑道,“他们想掏空您的钱袋呢。”

“那我倒要期盼,接下来的房间不如我所愿才好了。”尤比叹着气说。

他们继续向前行走,绕过中庭,沿着水渠向温泉池边去。尤比发现,他们正一步步走下台阶,转着弯向地下行进——“这是为了保温,大人。”大师介绍道,“我为您打造了一间东方风格的浴室。”

很快,尤比来到一间热得直叫人发晕的、满是蒸汽的房间前。他身后的众人皆被闷得掩住口鼻,水雾拍湿了一只只衣袖。温泉池的真面目在氤氲中显出真容——它不如金角湾的别院那般大而奢华——池子是用一整块灰色的玄武岩凿成的,而非昂贵的白色大理石。

“请您向上瞧。”尤比的视线随大师的话向上移去。他发现浴室的天花板竟是教堂似的球形穹顶,上面密密麻麻满是孔洞。“这本用于采光,大人。不过考虑到您的贵体,我在上面加了遮挡,现在它们更多用于通风。”他精明地介绍道。

“让我想起从前在鞑靼人那洗澡的方式。”尤比摸索着池沿,在水龙头旁发现一座巨大的桌似的石头平台。“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搓澡用的台床。”大师颇为自信地说,“先蒸浴,再泡浴,然后用黑橄榄皂和马鬃磨砂布搓洗,再用精油按摩全身,最后来上一杯茶点。这就是东方的洗浴方式。”

听起来又和罗马人的洗浴有点相似。尤比刚这样想,大师就抓着一块马鬃磨砂布塞进他手里——那粗糙坚硬的触感立刻叫他对“东方的洗浴方式”徒增了一层恐惧。他放下那块搓澡用的东西——他立刻开始想念罗马人的刮刀了。

“…说不定亚科夫会喜欢呢。”尤比喃喃道,“舒梅尔,再给他一袋钱吧。”

紧接着,众人从浴室离开,向着最重要的卧室去。大师笑着推开一道木雕花门,整个房间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尤比惊奇地踱步进去,四处打量这房间:这的墙壁是用瓷砖砌的,镶了壁龛,摆着圣像与十字架,顶角线用石灰粉刷了涂着花纹。一面硕大的半透明纱帐从高处悬坠而下,几乎笼住了所有窗格——他发现这的窗格不光像先前住的修道院那般又小又密,还有精巧的木制小机关,能叫窗叶一开一合地遮阳。可见这的人为了庇荫费尽了心思。

“…这没有床吗?”他不由得摸着正中的矮榻问,“晚上该睡在哪?”

他的问题叫一屋子人都笑了。“就睡在您正摸的地方。”大师又惊又慎地答复,“这比西方人的床铺要方便也舒适多了!若是您冷了,就铺上羊毛被;若是您热了,就铺上丝绸摊子;嫌太软,就换作亚麻垫子;嫌太硬,就拿来棉花枕头。想添就添,想减就减,想睡在哪就睡在哪!”

尤比不由得想起亚科夫常悬在床外的脚。“也是。”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大的榻,个头最大的人睡在上面也觉得宽敞。”

可一想起亚科夫躲着他不知所踪的模样,尤比的眉头又难忍地蹙起来,觉得袖边空落落的。

“您打从早上起就心不在焉。”玛戈悄悄凑到他耳边,“我猜,您一定为您骑士的事烦心呢。”

“…全怪我把愁苦写在脸上,扫大家的兴。”尤比轻轻叹气,“不过等到晚上,他就回来了。”

“这是您的新房,就算扫大家的兴,也不该扫您的兴。”玛戈耸耸肩膀,“要我说,今晚宴席时,您该请我跳舞给他瞧。”

这蛮不讲理又大胆的请求立刻害得尤比苦笑起来。“…先不论我能不能,这对您不大好!”他在长袍下团着手腕,“再说,这对他哪有用呢?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在他眼里,这权像小孩子胡闹耍脾气似的。”

少女的眼睛鬼灵灵地转了好几圈,向后瞥了一眼——舒梅尔正第三次拿钱出来给那工匠大师,清点最后的要务,刚好没空搭理他俩——她忽然拉着尤比躲到拐角,“大人,您信任我吗?”她问。

“什么?”尤比大吃一惊,“您不是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大人,您是这的城主!”玛戈竟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害他缩着手躲,“您怎么能任别人欺瞒您,代您行使您的权力,剥夺您的自由?”

“有许多事您不太明白…”尤比摇头道,“他们是为我好才这么做的。我是他们的主人,他们是为我分担呢。”

语毕,他竟从少女眼中看出一阵怜悯又嘲讽的情绪,好像他刚说了什么愚蠢得无以复加的童言童语一般。

“您让您的骑士掌管您的军队,让您的财官掌管您的金钱。您觉得这对极了,是吧?能叫您清闲又愉快,住在美丽的宅邸中无所事事,以为他们不会合起伙来欺骗您?”玛戈失望地摇头,拽紧他的袖子,“您是城主,您想知道的事就该知道,您想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该怎么做。他们要是不让您知道,不听您命令,那一定就是心里有鬼。这样放任下去,说不定哪天您就被他们害惨了。”

尤比刚想反驳她,却又觉得这些简单的话中藏着机遇——要是他有办法知道亚科夫在做什么,又不被任何血奴发现呢?

“…您既然这样说了,心中一定有主意。”他试探着问。

“那要看您怎么想。”玛戈挑起眉毛瞧他,“要是您需要我帮忙,我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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