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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十三幕 最后的晚餐(七)

听说有个惹事的人被努克带到抄写室时,舒梅尔已在案前看了半天的契约和税单。犹太税官挪开手镜,眯着眼睛打量那人。

“…你是谁?”舒梅尔背起双手,“你认得我?”

来者穿着一身朴素的羊毛衣,眉毛浓密得连作一片,胡子长得瞧不见嘴。撒拉逊人本就大多有张深色面孔,而他的脸显然因积年的风吹日晒更显沧桑黝黑,眼下涂着炭灰似的眼线。“我当然认得你,你从前在君士坦丁堡,在一位做香料生意的、尊贵的大人家做事。”他指着舒梅尔的眼睛,“你那时还瞎着眼!真主啊,你竟恢复得这么好了?”

舒梅尔的视线绕厅内转了一圈,最终落到这人背上的一卷厚重的包裹上。他轻咳一声。“…你叫什么,再报一次名?”

“阿札德·伊本·阿里·尤素福·伊本·法拉吉·伊斯法罕·阿勒法希姆。”来人蛮不耐烦地抱起手臂,“你不记得我?”

撒拉逊人的名字各个这样长,谁能记得住?舒梅尔腹诽着——不过他混沌的记忆中,貌似真有什么东西冒着头想钻出来似的。“你都带了什么东西?”他捏起自己的小胡子,昂着头盘问,“你来卢德做什么的?”

“我路过来借宿。”对面的人恬着副厚脸皮说,“我是位旅行家。”

旅行家?舒梅尔想,那为何不找家酒馆下榻?他板着面孔,瞧旅人从包中一件件掏出行李:一把破旧又朴素的乌德琴,一张画满了标识、卷着一大摞羊皮纸的巨幅地图,和一盏新奇精巧的圆盘仪器。此物一出,所有抄写案前的修士们全转过头来瞧,连墨水洒在手指上也顾不得了。

“…我想起来了!”他们身边的努克忽然眼睛发亮,“这是水罗盘,达乌德拿给我瞧过!你是四年前,随亚科夫大人的船到君士坦丁堡的那个怪人!”

那团模糊的东西终于从舒梅尔昏暗的记忆之海中**钻出来了。他恍然大悟,呆愣着合不上口。

“原来是你!”税官刚想露出笑脸,却又立刻严肃地板回去,非摆出不近人情的模样,“…除非交了驿站税和住宿税,否则你不能住在城里。你是个□□,现在情势紧张,这税必须交!”

“我没钱啊。”可阿扎德却坦然地翻出空荡荡的口袋,“不然我怎么在这呢?”

“那就请住到乡下去吧。”

“那我的地图、笔记和水罗盘遭人偷了怎么办?”旅行家浓重的黑眉毛跳动起来,“您两位已认出我了!缘分这样巧妙,还不许我留宿吗?”

舒梅尔为难地瞥了努克一眼,装模作样地闭上双眼。“现在这事很难通融,我不好开口。”他又睁开一只眼,眯缝着瞧阿扎德,“…实在不便,您今晚只能在城墙边过。”

阿扎德勉强又无奈地长叹一声。“真是各处都不太平。”他摇头晃脑,“时不我待啊。”

旅人收拾起行囊,跌跌撞撞向门外走。舒梅尔却一把抓过努克的手腕,手护在奴隶耳边才敢小声说话。“帮我把朱蒂丝叫来。”他说,“别叫亚科夫瞧见了。”

“我明白。”努克了然于心地点头,“亚科夫大人到卡拉克去了,不在城里。”

“那就好,去吧,去吧。”舒梅尔拍拍他的肩膀,“小心点!”

待到黄昏宵禁前,舒梅尔较平日提前离开了抄写室。自从朱蒂丝来了,他便请求尤比,将自己的住处搬到城中别处,好独立生活。他在街边小摊买了些无酵饼和无花果,顺带购入茄子、扁豆与韭葱,打算叫朱蒂丝做成炖菜——一个犹太人要如何在基督徒的城中款待一个□□?最保险的做法当然是别端上任何肉食或酒,可又太寒酸——舒梅尔想了想,转头去糕点摊买了蜂蜜糕与枣泥糕提在手里,又去鱼摊拿了条新鲜的‘圣彼得鱼’。

当他推开家门时,果不其然听见小妹尖锐的声音。“你买这么多东西回来,他不吃怎么办?”朱蒂丝瞪了他一眼,用□□客人听不懂的希伯来语说话,“我们又不是城主,哪禁得起这样奢侈?”

“就一晚上,唉,别这么计较!”舒梅尔懒得与她争论,只将食物塞进她怀里,推她去厨房,“客人不吃,就留给约瑟吃!”

一个深色皮肤的淘气男孩拿着炭笔从房间里冲出来,手指将舒梅尔的长袍抹脏了。“给我吃什么?”他有双漂亮的、睫毛很长的大眼睛,“你带什么回来了?”

“先回去,大人要聊事情了!”舒梅尔瞥了一眼厅中表情微妙的羊毛衣客人,尴尬地换上阿拉伯语,“叫您见笑了…”

男孩乖顺地跑回走廊,朱蒂丝也气冲冲地躲进厨房。辛苦归来的舒梅尔终于能坐在榻上,为远道而来的旅行家呈上温水与干薄荷叶。

“…您的妻子和孩子?”阿扎德颇有深意地发问,“这孩子看上去可不像犹太人。”

舒梅尔干巴巴笑了两声。“我的妹妹,与养子。”

“实在冒犯。”阿扎德起身来,俯首行礼,“感谢您,好心的人。要不是您今日收留我,我怕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举手之劳。”舒梅尔坦然受了礼,“在卢德城尚有我帮你,可出了城,到大马士革或阿勒颇前,你只能另寻□□或犹太人的聚居地了。”

“我本以为有位犹太人做税官的城,法律该比别处更宽松些。”

“哈哈,我虽是税官,可我也要缴自己的税。”舒梅尔用手指数了自己、朱蒂丝与约瑟,“三人份的住宿税,还有这间房子的土地税,都要比基督徒多缴一倍才行。”

阿扎德啧啧称奇,摇头叹息。“我已是第二次路过这。五年前,过路的朝圣者和旅人还用不着交这么多税。一路返程,光税费就花光我的积蓄了…”

舒梅尔想,要是自己能捐助他一袋钱也好——可他瞥了眼厨房中忙碌的小妹,又懒得提这事。“您手里实在困难,舍妹可以明早带您去修道院,那常有城主的施舍与救济。”他笑着说,“这的城主乐善好施,不分基督徒、□□还是犹太人,都能拿到些应急的银钱。”

“我感激他的好意,”阿扎德耸耸肩膀,“不过那杯水车薪啊。”

舒梅尔不再提更多的建议了。他缄默着拿起温水,缓缓饮了一口。

“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阿扎德从行囊中取出纸笔来,“我该将您的善行记在我的笔记中。”

“那还是免了!”

“您总该得点回报吧!”

舒梅尔拎着袖子摆摆手。“用不着的。”

“那我就非记下您的名字不可!”

曾经的画师将视线投到旅行家的行囊中——那真是一卷硕大沧桑的地图,其中夹杂的羊皮纸新旧混杂,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文堆在其中,简直要积得满出来——“你非要报答我,就给我讲讲路上见闻吧。”舒梅尔半是好奇半是敷衍地提了建议,“我们可以在晚餐的时候聊聊。”

舒梅尔本想点一夜的灯与他畅谈,只可惜朱蒂丝舍不得蜡烛,非叫他熄灭。于是二人在月夜下摩挲那张地图,在整座沉睡的城中做独醒的观察者。他们先聊到巴格达与麦加的清真寺、开罗的苏丹、大马士革的市场与铁器;“我那时就是从雅法乘圣殿骑士的船去了君士坦丁堡,我们头一次见。”阿扎德黝黑干裂的指尖在幽暗的海域上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我向北去,跨过黑海,去了罗斯。那的雪比君士坦丁堡厚上十倍!”

“你怕不是头一个到那去过的□□!”舒梅尔惊叹道,“真是壮举!”

“过奖,在我之前早有前辈。”阿扎德继续讲下去:他的手指在那面画满了记号的地图上向西移,横穿神圣罗马与法兰西。他讲述领主们见了他这裹头巾的异教徒作如何惊诧的模样,描绘路上强盗游侠的传说与农民匠人的生活,又用乌德琴装模作样地弹奏在那听见的曲调。“然后我向南,越过阿尔卑斯山,到意大利去。”

“你去了威尼斯吗?”舒梅尔的眼睛湿润地亮起来。

“威尼斯、比萨、热那亚,我一个也没落下。那的犹太人大多和您一样友善可亲,不过东西各个贵得令人发指…”阿扎德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彩色玻璃做的精巧摆件,塞进舒梅尔手里。他继续延长那道曲折绵长的轨迹:从佛罗伦萨到那不勒斯,再到西西里岛。“船从巴勒莫启程,到突尼斯去。从那起,便又是□□掌管的城市居多——不过他们竟不说阿拉伯语,而多说柏柏尔语。”他向西沿着海岸线描画,“我从突尼斯乘骆驼到摩洛哥,然后穿过海峡,到伊比利亚。我的最后一个目的地是科尔多瓦。在那,我凝视真主的沉默,看到我的灵魂。”

“…你有了感悟?”

“我有了感悟。”阿扎德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是一场梦境。”

“一场梦境?”

“一场神的梦境。”旅行家点点头,“我们只是梦境中渺小的一粟,转瞬即逝。一切烦恼皆为虚妄,一切苦难皆为幻景。当梦境醒来,死亡降临,我们就将回归神的意志,成为神的一部分。”

舒梅尔蹙起眉头,可紧接着又笑了。“哈哈,要真是如此便好了。”他将唇边的小胡子揉搓得卷起来,“真是如此,你也用不着因为税费的事苦恼。”

“这种苦恼也是梦境的一部分。”阿扎德却不以为然,“我的旅程也是梦境的一部分。”

“你见识过那么多真实的苦难与喜悦,你敢说它们全是幻梦?”舒梅尔较劲地发问,“无论□□、犹太人还是基督徒,还是世上所有的人,大家的生活全是一场幻梦?”

“这和信仰没关系,无论信与不信,这就是真理。”阿扎德笑着瞧他刨根问底的模样,“一旦参透它,人就能获得绝对的自由。”

绝对的自由?舒梅尔苦笑两声,懒得再辩驳下去。“在我看来,你只是尚未接触到真正的真理。”犹太人的手悄悄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接着讲给我听吧。你如何从世界的尽头回来,到圣地的?”

阿扎德从地图上收回手来,长叹一声。“返程倒不顺利。我本想径直坐船横穿地中海,径直到雅法。可船偏了航,被风浪卷在科孚岛上搁浅了。”

科孚岛。一听到这地方,舒梅尔就想起罗马皇帝皮肤黝黑的笑话来。“然后呢?”他关切地问,“那情况如何?”

“唉,那现在可情势不妙。”阿扎德无奈地将手揣进袖里,“一下了船,所有人都被抓起来关进监狱,没收了所有财物。那些希腊人只允许他们的同胞自由行动,别说我这样的异教徒,就连拉丁商人也不能幸免,各个被诬陷作间谍。我在监狱听说,是因为他们的皇帝去世,首都动乱,才闹得这般。”

舒梅尔本算作惬意的心情渐渐提紧了。“…那你如何到这来的?”

“西西里的诺曼人率兵攻打那,救了许多人走。”旅行家双手合十,感谢他的真主,“不光我,还有那些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商人。甚至有红头发的贵族从监狱里走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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