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琅的脖颈和耳根染上一层薄红,羞赧地放开了玉昙的手,转身冲着玉鹤安作揖行礼。
“鹤安兄。”
手被松开,玉昙才脱离了剧情的摆布,脸顿时更白了,“阿兄,我……”
玉鹤安站在廊下,不知看到了多少,神色淡漠到无情,冷冷地盯着她,视线若是能化为实质,能在她身上戳两个窟窿。
楚明琅慌忙解释道:“鹤安兄,并非你看到的样子,方才玉妹妹在雪中受寒,不舒服歪倒了而已,只是扶了一把。”
玉昙往后缩了缩,心里直打鼓,瞧玉鹤安的模样肯定是生气了,她从小最怕玉鹤安生气了。
幼时玉鹤安生气了,沉默看书,她最初还不知晓玉鹤安生气了。只以为玉鹤安醉心书卷,直到一下午她唤他,都不理她,她才知道玉鹤安生气了。
她找不到玩伴出侯府,无措地等着玉鹤安气消。
玉鹤安盯着楚明琅,沉声道:“楚明琅,行事凡需注意分寸,还有,话她自己会说。”
她低着头,压根不敢看玉鹤安的脸,无助扣着袖子上的丝线,这压根没办法解释,真只是摔倒,为何要抱那么久?
“阿兄,我……”
楚明琅连忙解释道:“鹤安兄,是我行事欠妥,未考虑周全,改日我定登门道歉。”
玉鹤安已转身上了马车,她连忙起身跟上,乖乖地坐在车厢最边缘。
车厢内氛围低得可怕,也安静得吓人,只有车轮碾过街道的声音。
玉鹤安转头:“玉昙,你可还记得昨日是怎么说的?”
她自然记得昨日的话,她对玉鹤安说她无意楚明琅,已有了姻亲人选。
可今日她就被撞见和楚明琅搂抱在一起。
在玉鹤安眼里她乃朝秦暮楚之流,面对玉鹤安审视的目光,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明明想和楚明琅说清楚一切,不要再参与这场纠葛,可是却引发了剧情,这大概便是妄图改变的惩罚。
玉鹤安是她最信任的人了,她试图向他解释。
玉昙委屈道:“阿兄,这真是一场意外,方才……楚郎君只是扶了我一把。”
玉鹤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审问,意外为何不分开?为什么抱那么久?
玉鹤安长叹口气:“祖母既拟定你婚配人选,若是你真中意楚明琅,也应当禀明了祖母。
纵然如此,他也应当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而不是这样……当街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污了名节。”
冷冽的声音如利刃刮她的心。
名节,可笑。
若是她真步入那样的剧情,她还能有什么名节。
届时玉鹤安恨不能离她八丈远。
只是为何现在都不听她的解释?她只是抱了一下……
她推不开,她张口说不出剧情,甚至还会被惩罚。
她在这个世界是真千金的陪衬,是万人憎恶的存在,没人喜欢她。
玉鹤安是,梧娘也是,都不想要她。
委屈心酸又如何?谁会在乎?
玉昙仰着头,睁大双眼,泪就不会落下来,她咬了咬唇瓣,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恨恨道:“祖母只是随口一提,我既未有姻亲,阿兄亦觉得楚明琅为良配,早些了解亲近些,为何就成了阿兄口中不堪的样子。”
“玉昙。”玉鹤安音调染上了几分怒意,喉结滚动,嘴角抿直,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玉昙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嘴角克制不住地抽动。
“发乎情止乎礼,我没做错什么。”
“你当真这样想?”玉鹤安抓住她的手腕。
玉昙赌气道:“当真。”
那双明媚的眼睛泪花闪动,随时会落下泪来,明明说着最狠的话,样子倒是可怜极了,玉鹤安转过头,不想再看她的脸。
玉昙深陷和季御商纠缠时,他觉得楚明琅不错,可堪为玉昙良配。
中途又冒出的渔阳玩伴江听风,愈发觉得楚明琅优秀。
可真当楚明琅和玉昙搂抱在一起,他又觉得楚明琅太过轻浮,不注重玉昙的名节声誉。
玉昙却转了心意,转头投入了楚明琅的怀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凡事应一步一步慢慢来。
可拗不过玉昙喜欢,万般思虑都变成了她喜欢就好。
玉鹤安长叹口气,放软了语调,“你若是真喜欢楚明琅……我……”
“不用。”玉昙绷着脸冷冷地拒绝,“话我自己会说。”
原话还给了他,也把话堵死了。
这一闹剧,他们二人便再无话,玉昙脸别在窗外不再看玉鹤安一眼,马车到了玉府,立刻开了车门下车。
她气鼓鼓地回了院子里,被屋子里的热气一熏,更委屈了,眼眶和鼻头都红了。
“娘子。”兰心跑了一路才追上玉昙,“娘子和郎君吵架了?”
她点了点头,她难得在玉鹤安面前硬气一回,“吵架又怎么了?”
见玉昙脸色不好,兰心就没再提,只赶紧让她脱了大氅,脱了大氅才发觉,内里的短袄领口都被化掉融化雪水打湿了。
“娘子,你怎么不说?着凉了可怎么办?”巧心连忙去找小袄让她换上,又打了盆热水来擦洗身子。
方才只在意和玉鹤安置气了,现下才后知后觉地发冷。
她乖乖换了衣服,擦净身子。
梧娘和玉鹤安气得她晚膳都吃不下,天黑后便卧床,她长大了,必定比幼时有骨气,她再也不会去玉鹤安那儿了。
巧心贴心地熬了驱寒止咳的汤药,放在床头,弓着身子往她的床尾再塞一个汤婆子,捏好被角。
玉昙忽而想起兰心说起,巧心家中有人在等她,等着她嫁人。
巧心比她年长上三岁,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
“巧心。”玉昙拉住巧心的手,让她在床头坐着,“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巧心脸一下就红了,面上尽是小女郎的娇羞,扭扭捏捏道:“娘子,怎么突然提这个?”
玉昙拧着眉追问:“那你义兄知道这事吗?”
巧心的脸更红了,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他催促你吗?你和我一般年岁的时候。”
巧心小声道:“及笄后每年都会提,现今每月回家都会催一催。”
玉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失落道:“原来都这样。”
“娘子别多想了,郎君是担心你,奴婢听兰心说了,这种场面多亏是郎君,若真是被他人瞧见了……对娘子名节有损……”兰心瞧了瞧玉昙冷淡的脸色,“娘子,先把汤药喝了吧。”
玉昙将账本扣在脸上,躺在被窝里暖洋洋的,她自觉没什么问题,她的身子早就好了,“我不想喝。”
巧心劝诫道:“娘子。”
“放那吧,我看完了就喝。”她的身子暖和了不少,披了件外袍开始核对账目,指尖划过一页页账目,核对完时,三更梆子声响起,才觉得头有些昏沉,困意终于来了。
玉昙放了账本,裹好被子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昏沉,手脚像被灌了铅,她动弹不得。
噩梦没一日会缺席。
她被赶出侯府,大婚被抢,囚于一方红帐内极尽亵.玩。
她已经能做到冷眼旁观一切,只是今日的梦似乎有点不一样。
一灯如豆,浓烈的昙花香。
飘摇的红纱,暧昧的丝线在屋子里缠绕。
她一低头,吓了一大跳。
自己十分大胆地跨坐着。
郎君白袍半褪,脖颈修长,喉结难耐地滚动。
脸上盖着一张素色小帕子,只露出白皙的下巴,薄唇殷红,一抹水光潋滟,笔挺的鼻子将帕子顶出弧度。
看不见他的面容,梦中的玉昙没那么害怕。
她俯身而下,唇瓣贴在薄唇上,浅浅地吻着。
似乎不满意浅尝,放在她腰侧的手收紧,催促。
她推了推,从矮几上取来桃花酿,饮了一大口按着郎君全渡了过去。
郎君在下,气势丝毫不弱,拉着她唇舌纠缠。
她被吻得喘息连连,好在药效上来得快。
几十息后,腰侧的手无力地垂下,她深吸几口气,慌忙下榻,逃了出去。
梦中模棱的纱退却,一切都变得真实。
她看清了囚禁地方,竟然是桐花巷。
她发疯似的往巷子外跑,等到了第三间屋舍时,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比记忆里更冷了,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烟味。
梧娘不在,她说过的炭盆也没有买。
她像个孤魂野鬼在屋舍里飘荡,外面人声鼎沸,像是出了什么大乱子。
她一推开木门,就被烂菜叶子,脏水糊了一脸。
“真是烂泥怎能扶上墙,在侯府养大又怎么样,出了侯府还不是做人外室。”
她慌忙往里退,门还未关紧前,她瞧见遥遥人群外,那人长身玉立,白袍翻飞,眉头紧皱,薄唇死死抿着,面上是止不住的失望,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瞬便离开。
甩了甩袖子,嫌恶地转身离开。
“伤风败俗。”
她慌忙把门关上,不少菜叶脏水越过院墙往里砸。
她无助地站在木门后,她甚至不知道躲哪里,脏水和烂菜叶砸在身上,她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
她拔腿就跑,模糊间又回到了囚禁她的宅院,浑噩度日,忽而又跑到了桐花巷第三间屋舍,无论进去多少次,里面都是空的,没有她想见的人,只有世人唾骂。
玉鹤安那冷漠的眼神,毫不留情地转身,如冰锤砸在她的心头。
好似鬼打墙一般,她拼命地跑。
也只是从囚禁的宅院跑到桐花巷,躲进那间没人的屋子,靠在木门上听世人谩骂。
一次比一次难听,她总以为自己麻木时,总会戳中她的痛点,她忍不住地想逃。
逃出去……
逃出这荒诞的命运……
逃到剧情之外……
*
大雪在破晓时分便停了,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巧心收了守夜的被子,往暖炉里添了些炭,屋子暖如春日,她的后背甚至出了些薄汗。
玉昙畏寒,屋子里烧着地龙,还加了两个暖炉,才堪堪够用,冬日才能睡踏实。
兰心已经端着铜盆进了屋子,惊奇地往里瞧了一眼,见天青色纱幔后,拔步床锦被鼓着一个小包。
兰心压低声量:“娘子还在睡呀?”
巧心点了点头,小声道:“昨夜娘子也没有惊醒。”
“好事呀,薛神医真是厉害。”兰心将蹑手蹑脚地将铜盆端了出去。
兰心巧心安静在外间候着,一直到太阳晒进了院子,巧心才觉得不对,放轻手脚走进里面。
“娘子,若再困倦,用过午膳再睡吧。”
巧心撩开纱幔,被拔步床上的吓得惊呼出声。
“啊——娘子。”
谢谢 路邊當鹹魚的 的营养液[烟花][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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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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