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霜伸了个懒腰,边走边道:“累死我了!”
骑马很好玩儿,但绕城一圈也确实让人疲惫。
“不行了今晚我一定要早早睡个好觉!”
必须要把今天痛失的睡眠弥补回来!
兰绛佩听了,挠头道:“啊?今晚是您洞房花烛啊,您要早早睡觉?”
之前县主突然把自己院里的夫侍尽数遣散,她以为县主可能是对女男之事冷淡了。
可院里一个夫侍也没有后,县主又垂头顿足一脸后悔,大花精力跑去征婚娶夫。
现在纳了个侧夫,又不洞房是怎么回事?
祝凌霜一脸严肃:“我已清心寡欲,休养生息。”
“啊?”
话语间,到了前院。
已过午时,院中人多了起来,有些来得早的宾客,已三三两两聚在廊下或庭中水榭,低声谈笑。
距离晚宴时辰尚早,祝凌霜秒换上恰到好处的标准微笑,步履从容,周旋于已至的宾客之间。
“县主此番当真手笔不凡,”一位熟稔的官员啧啧称奇,“纳侧之礼竟有如此排场,整个越州城啊都传遍了。”
要的就是全都传遍!
不然她钱不就白花了吗。
唇边弧度不变,祝凌霜轻抿一口手边的香茗,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些闲来打点的散碎银钱罢了,图个大家热闹。”
“哈哈哈,县主果然还是财大气粗啊。”
有人状似不经意地凑近,压低声音,颇有些暧昧地道:“先前忽然听说县主在一夕之间就遣散了后院所有良侍美眷,可着实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如今这般动静,难不成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位新郎君?这位新侧的容色,想必是倾国倾城,惊为天人?”
脑海中浮现池砚的脸。
面如冠玉,眉眼精致。分明是有些清冷的长相,可他总是唇边带笑,眼眸温和。
今日他穿了一袭红底金纹的嫁衣,可盖着盖头,祝凌霜并没有看到他的模样。
不过,想来也是一如既往的……
“咳咳,县主。”
有人轻咳提醒,祝凌霜这才发现自己走了会儿神。
她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方才说什么了?”
这时,门庭外传来一声高呼:“帝姬到——”
庭中众人连忙起身。
祝府管事和下人簇拥着一人进来。
来人衣着仍然低调,未带任何侍从,只是周身气质庄重矜贵,步履雍容不迫,一眼便能看出其身份不凡。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祝凌霜刚准备弯腰,却有一双手稳稳拖住她的臂,笑道:“今日县主大喜,何需多礼?”
言罢,李明熙又对周围众人温声道:“都免礼吧,今日本宫非主,无需这般多礼拘着,不必因本宫扫了兴致。”
众人连连摆手,皆道“不敢不敢”。
这段日子李明熙也没闲着,雷厉风行,将越州城贪污官员接连撤职入狱,换上了新的官员。
由于最重要的知府未定,陛下便下旨让李明熙暂时代行知府之职。
如今,在越州城里,她不仅仅只是皇亲国戚,更是越州大权在握的母父官。如此地位,自然无一人敢怠慢。
祝凌霜照例进行一番恭维:“帝姬亲临,微臣真是不胜荣幸啊,陋室本无光彩,幸得帝姬垂顾,即刻蓬荜生辉,臣感激不尽!”
李明熙道:“县主这府邸若称为陋室,那天下恐怕唯有皇宫,方能勉强配得上‘寒舍’二字了。”
祝凌霜:“哈哈哈……帝姬说笑了。”
李明熙无奈道:“县主前些天送来的那扇门,倒是十分不错。”
这话源于几日前,祝凌霜闲来无事,特意让人打了一副漆红大门,差人送到了帝姬的宅院。
毕竟,那扇原本就苟延残喘的旧门,是在她上上次造访后才轰然倒塌的。
再者,她本就打算谄媚一下李明熙,便顺势送了这扇新门过去。
李明熙略侧身,向身后招手:“你也过来吧。”
祝凌霜这才发现,李明熙身后竟还跟着个人。
那人一身干练短袍,拱手道:“在下淮王副官覃离,见过县主。”
祝凌霜跟着拱手:“原来是覃副官,不知覃副官临门,有失远迎。”
覃离毫不客气地颔首,没回答她。反而自顾自看了眼四周,道:“县主这是?”
祝凌霜心里翻个白眼。结婚啊看不出来吗?
不过她面上不显,只道:“纳侧。”
覃离笑了声,煞有介事地摇头:“可惜了,县主本来能平步青云的。”
一般这么说,对方总会忍不住好奇,追问为什么。
但祝凌霜不是一般人,她啧道:“本县主大婚,覃副官本就是不请自来,还在那儿‘可惜可惜’的,不太好吧?”
覃离没想到祝凌霜会呛声,被说得一哽,有些不可置信:“县主?”
在上京城里,她身为淮王麾下第一副官,身份何等尊崇,旁人见了无不恭敬三分,谁敢这般对她说话?
祝凌霜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小小县主,仗着父家有几个闲钱,竟敢用这种语气与她交谈,简直放肆。
偏生李明熙还在这里,她不敢太发作,只能憋青了脸,道:“县主当真不想知晓?此番机会若就此错过,他日再想探寻,怕是要追悔莫及了。”
祝凌霜冷笑。
什么机会?送死的机会吗?无非就是想说她错过了尚皇子、一跃成为驸马的际遇罢了。
她可是看过原著的,真成了驸马,她可就生死不由己了!
她道:“覃副官这话说的,倒像是本县主不识好歹了。不过,您瞧瞧这满庭宾客、这红绸灯笼,本县主今天只图个喜庆,别的事儿嘛,还是免谈。”
见她软硬一点不吃,覃离脸色青青白白。
李明熙淡淡瞥过覃离,适时开口:“好了,今日是县主大喜之日,本宫带你来此,可不是为了扰了这份喜庆。皇姐不是有礼要送给县主?”
覃离憋着口气,让人呈上一方檀木盒,忍着不快道:“前些时日,淮王殿下在京中听闻县主纳侧之喜,特命在下前来越州拜访帝姬时,顺道为县主带来这份贺礼。”
一名随从上前,恭敬地打开盒盖。
盒中垫着明黄丝绒,其上静静躺着的,并非寻常贺礼中的珍玩珠玉,而是一枚玉质略显灰蒙的鱼符。
李明熙瞥了一眼,嘴角勾了勾,略带嘲讽。
目光落在鱼符上,祝凌霜本来面无表情,随即缓缓弯起一个更为灿烂,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这枚鱼符,她认得。
是低阶官眷身份的象征。
玉质浑浊暗沉,是最劣等的边角料,形制也是最基础款。
这物件搁在寻常小吏家中尚且嫌丢份,更遑论作为一位亲王送出的礼。
这不是明晃晃的打压和贬低吗?
怕不是在借这劣玉嘲讽她家道虽富,底蕴却粗鄙不堪吧?
大概在淮王这等眼里,她一个袭爵的县主,不过是低贱得如同这灰扑扑的劣玉鱼符而已,配不上真正的贵器。
祝凌霜内心的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淮王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被她纳侧打乱了,所以借机羞辱她一下吧。
她脸上呈现一副纠结的神色,道:“这……不知这鱼符,可是淮王殿下府上哪个不得脸的旧物?殿下若是囊中羞涩,便不必如此破费了。毕竟此等心意,臣都找不到一个角落塞进去了。”
覃离一张脸气得由青转红,手指微微发抖。
她万万没想到祝凌霜敢如此当众反讽,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县主最好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日后可别后悔!”
她又对李明熙行礼:“如此,下官便告辞了。”
言罢,转身拂袖离去。
庭中一片寂静,先前还议论纷纷的宾客们,此刻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只偷偷瞟着这院里的一出好戏。
有人不禁咂舌。
这祝凌霜还真敢这么说淮王啊,不怕以后遭了淮王记恨,遭到报复吗?
李明熙失笑:“你这般不给覃离面子,倒也不怕我那好皇姐今后找你麻烦。”
“微臣没说什么啊。”祝凌霜无辜道,“况且,不是还有帝姬您在嘛。”
两人这里气氛仍然轻松融洽,但庭内的空气仿佛有些凝固。
宾客们的目光在祝凌霜和李明熙之间小心翼翼地逡巡。
刚才祝凌霜对淮王礼物的刻薄回应,几乎等同于当面打淮王的脸,而帝姬李明熙却没有出言责备,难不成……
李明熙接着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县主倒是快人快语,直爽得很。也好,省去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
她环视四周,那些原本想看热闹的宾客触到她的目光,纷纷低下头或佯装饮酒交谈,庭内的气氛才稍稍活络起来。
祝凌霜秒换回先前那副无懈可击的标准微笑:“帝姬谬赞了。微臣是个粗人,就图个自己舒坦罢了。扰了诸位雅兴,实在抱歉。”
她举起酒杯,姿态从容,“来,诸位,今日是贺我纳侧之喜,承蒙帝姬和各位大人莅临,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众人立刻识趣地响应,纷纷举杯应和。
晚宴寻常进行,除了裴愿一直在牙痒得咬帕子之外,一晚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或是特别的事发生。
祝凌霜在宴上与众人推杯换盏许久,到最后只觉脑袋昏沉,眼前的人影都有些模糊。
强撑着醉意送走帝姬与裴老家主后,她将后续事宜尽数托付给王管事,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吩咐道:“来人,送我回房。”
她素来滴酒不沾,今日宴上美酒琳琅,一时兴起多尝了几杯,后来又被众人起哄着灌了不少,此刻早已醉得脚步虚浮,满心只剩一个念头——回房好好睡一觉。
兰绛佩见状,连忙上前小心扶住她。
一路上祝凌霜昏昏沉沉,意识都有些涣散。
直到看见眼前熟悉的、与自己院中一模一样的房门,她才勉强直起身,摆了摆手:“好了小兰,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也下去歇息吧。”
兰绛佩了然点头,带着守在门口的墨书悄然退下。
祝凌霜没发现什么不对,推门而入,晃晃悠悠走到了里间。
烛火摇曳间,却见房内已端坐一人。
纱帷低垂,烛影摇红,那人盖头遮面,静静坐着,在暖黄光晕中轮廓清隽。
祝凌霜脑中一片混沌,一时有些宕机,片刻后才迟疑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红帷下的身影似乎滞了滞,交叠的手微微一跳,克制住了掀盖头的冲动。
而后,从盖头下传来一声轻叹,带着些无奈。
“这里,是听雪轩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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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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