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射下金光时,谢之初才逆光而来,绯红官袍上的金丝闪的耀眼。
他足足迟到了一刻钟,朝中官员们个个都是有怒不敢言,除了高台上的那几位。
但这也不是仙祖大人想迟到的,以前丞相在圣京时就肆无忌惮,迟到是常常的事,有时候甚至不来上朝。
他这还算是来早了。
阵阵轻咳声传来,谢之初抬眉看向声音出处。
大殿之上,垂下几层金黄纱,小皇帝坐在纱布之后。
在小皇帝右手侧,站着一个人。
远看那人,端方雅正。一袭蓝袍,白纱覆眼,头戴银冠,银冠上赫然插着一支水玉,两侧白丝带自然垂落。
如同九天之神。
想必那位就是天鉴司司主了。
谢之初自顾自的走上台阶,停在台阶中央处的左侧,右侧站的是楚行渊。
原丞相每次迟到都没有迟到的自觉,只说一句"皇上,这朝会可以开始了么。"
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又是几声咳,一个苍白无力的声音说,"丞相昨日才回,今日就来上朝,辛苦了。"
楚行渊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啧,他能辛苦什么,搜刮民脂还是搅弄风云?"
隔着黄纱,只能看到,那若柳扶风的小皇帝轻轻笑了笑,不敢说话。
殿内的大臣却炸开了锅,那些记恨丞相的到处煽风点火,辱骂声不断。
只有一小部分冒出头,替丞相大人辩解。
还有人站出来,自称为民请命,"皇上,臣要弹劾丞相,在边郡之时私自养兵!滥杀无辜!臣有人证!"
"皇上,臣要上奏。丞相贪墨,私藏赈灾款!以烂充好,发放霉粮,造成疫病!人证物证俱在!"
"皇上,臣……"
"……"
谢之初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一旁。说实话,他也被震惊到了。
记忆中显示,原主的确很坏,但也不至于奸佞成这样。
谢之初向前走出两步,面对皇帝,不卑不亢,"皇上,臣没做过。"
丞相发话,那些丞相党也纷纷站出来辩解。
"皇上,种种事件皆存诡异……"
"丞相冤枉!……"
"……"
一刻钟后,大殿上骤然升起一阵寒意。
发话的不是皇帝,而是他身旁的那位司主。
声音冰凉,如同玉碎,"肃静。"
等殿内安静时,他才继续发话,"诸位大臣所陈述之事,本司会同摄政王一一核实。"
司主话说到这儿,楚行渊也站不住了。
楚行渊那杀人的眼神移向司主,冷冷一笑,"本王近来公务繁忙,还要批折子。众所周知,天鉴司无所不能,这件事,即使本王不插手,司主应当也能查的明白。"
为了防止一家独大,也为了确保小皇帝李峥顺利亲政。
天鉴司贴身辅佐李峥,摄政王批阅奏折。
南召十七城,天鉴司监天,丞相管地,摄政王藏身地下。
没有足够的证据,哪一位都不容易扳倒,尤其是天鉴司。
天鉴司自从建国时就一直延绵,城中的那座噬星塔屹立不倒,内含国运,可与天神交流。
天鉴司众人历代居住在噬星塔,其地位不言而喻。
"不插手?那摄政王最好说到做到。"
或许是与神相关,那司主的情绪永远处于无悲无喜,声音中莫名有一种远古的震慑。
楚行渊嘲讽的挑了挑眉。他说不插手此事,可没说不给天鉴司使绊子。
他们力量刚好相互制衡,若任何一方被扳倒。
剩余两方相斗,必然会殃及池鱼。
再者,从那天在天宝酒肆里见到谢之初的第一面开始,楚行渊便对那位丞相大人产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情绪。
莫名感觉一阵熟悉。
散朝后,那位司主大人直接头也不回的去了噬星塔。
谢之初如今顶着丞相身份,又是刚回圣京,难免被许多人拉着寒暄攀关系。
走出宫门,已经过了午时,但前方的那座噬星塔还是不远不近,通体玄黑,光彩夺目。
谢之初拧眉,"看来,这塔也有问题。但还是要先去鬼市。"
谢之初刚提脚欲走,来了个不速之客。
楚行渊的肩靠着丞相府的车,满面笑容中藏着几分阴谋,不明其意。
他像是在这里补了会觉,打了个哈欠,松了松筋骨,倍感无趣的说,"丞相大人真会给自己找事,和那群老腐朽有什么好说的,耽搁这么久,等的本王都乏了。"
谢之初懒得理这个失忆的楚行渊。
他有一种错觉,这才是楚行渊的本性。
谢之初不咸不淡的说,"滚。"
楚行渊被骂了也没生气,猛然向前一步,就差贴着谢之初了。
谢之初打算向后退,就被楚行渊制止了。
"丞相大人"楚行渊慢慢贴近谢之初的耳旁,那双眼睛似是无底深渊,压低声道:"众口铄金,天鉴司这次怕真的要查,丞相大人在圣京的势力,也不像在边郡那般盘根错杂,可要本王出手?"
谢之初刚想开口拒绝,但那颤动的薄唇,最终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三月的天,又赶上下雨,天气还是有些冷。
楚行渊喷出一股温热的气息,化为热浪,烫的谢之初脖颈处有几分痒。
他下意识的踹了楚行渊一脚,然后手忙脚乱上了马车。
只留楚行渊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怎么还有人打人,能给人打出一种骨子里的熟悉感?
他约莫是病了。
不过,那绯红官袍着实像为那人量身定做的。
跌落凡尘的谪仙,大抵就是那样了。
丞相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雨昨儿停了,今日地面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就不定时刮过几阵微凉的风,风里还飘逸着淡淡的桃花香,卷起了马车上的红绢帘。
苏南知一觉睡到地老天荒,谢之初回来时,她才刚醒。
丞相府最严又都是懂规矩的人,也没人敢询问更质疑苏南知的身份。
苏南知趴在一棵将开的桃花树上,大大的眼神,天真可爱,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桃花枝。
苏南知听到脚步声,侧过脸,惊讶说,"谢神!快看,桃花开了耶!"
谢之初宠溺一笑,"刚下过雨,小心滑。"
或许是光线的问题,谢之初感觉苏南知脖子上戴着的那颗红珠子,更加鲜红透亮了。
苏南知眼波几转,"哦,对对对,我突然想起来了。"
谢之初问,"怎么了?南知。"
苏南知面露为难。
【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让谢神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之前就笨,现在怎么更笨了。】
苏南知太能联想了,谢之初及时开口,"但说无妨,我信你。"
"哦,好",苏南知结合原书的内容,又编织了一下语言,郑重道:"谢神,这里有一个神。"
【原书中也没详细提到,潦潦草草一行字就过去了。】
【不过,自从见到谢神的第一面,一切发展方向都有了转变。】
【也没提到过谢神和楚神进入到这个南召十七城……】
【肯定与那个神有关。】
"好",谢之初咬破手指,将血珠点到苏南知额头间,留下了自己的一抹神识。
然后将话补完,"你这几日出门,谢亡会在暗中保护你,但最好别出门。"
【我家谢神果然是天下第一温柔善良!】
谢之初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凌厉。
恢复记忆。
鬼市。
与此同时,鬼市最热闹的万象楼。
此刻的展台中央,鲜血四溅,一群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着。
在没有染到血的地方,站着一个红衣面具男,用绢布一寸寸的擦着刀柄上的血。
楼中的上万人,在一柱香前,已经被清出去了。
楼中现在十分的清静,好似无形的冰雪冻死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那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戾的话,"都是从哪里来的蛇鼠蚁,即日起,鬼市只进不出了,既然他们想来,就别出去了。"
一个牛头人身的人,从一旁墙缝里冒出头,那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是,市主。"
打着灯光再仔细一看,他不过是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人。
"马面小儿!有活干了!"
牛头的声音渐渐远去。
那柄刀上的血迹已被擦净,刀刃在黑暗中闪着刺骨的寒光。
楚行渊从展台上一步跃下来,摘下那顶"鬼王面具",又露出了他那风流倜傥落拓不羁的笑。
左右,不过是天鉴司门下的几条走狗。
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位丞相大人怎么没有派人来杀他。
难不成,那消息是真的?
他在寻找进入鬼市的办法。
这不是自投罗网,自己找死么。
在鬼市,不见日月。
却能看见一座塔。
噬星塔。
楚行渊早些年间,在空中悬挂了一轮假月亮。
假月亮散发的光芒照到塔身上,有时就能看到,塔周围金光流转。
这件事流传出去之后,南召十七城的人们都更加恭敬崇拜这座塔。
天鉴司的地位也更上一层,而那位不知姓名不知面貌的天鉴司司主,也被人们称为"神的使者"。
后来,每隔三年都有一场盛大的祭塔仪式。
仔细算来,下一场祭塔仪式,正在七日后的月圆之夜。
[比心]谢谢观看[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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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南召十七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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