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一层。
豆大的长明灯不安地晃动了几下，书架下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沈复的灵体像被无形的巨力从深水漩涡中猛地抛出，重重“砸”回现实。
他踉跄着向后跌几步，脊背撞到书架才勉强稳住身形。
神魂抽离的感觉还未完全消退。过了好几息，神魂的剧烈波动才缓缓平复。他站直身体，目光落在前方地面。
那本厚重的《仙门实录·近世卷》仍旧静静躺在地上，书页摊开，昏黄的灯光恰好照亮那几行墨字。
书页不语，简洁冰冷，一如最初。可那寥寥数语背后所掩盖的秘密与血腥却早已被先前的遭遇重新界定。
他此刻脑里很乱。大量的讯息一瞬间就挤进狭小的匣子里，撑得他头都快炸了。那强大的黑影究竟是什么来头？他跟陆临仙又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那副诡异的身形，那股被抓住神魂逃无可脱的感觉又挠了上来，回想起当时在山岳峰秘境看到的“关念山”的躯体，他终于把信息串联了起来。
从当前情形看，“关念山”的身体大概率跟陆临仙身边的黑影脱不了关系。那东西的实力实在太过蛮横，能把系统都直接干扰出界，正面硬刚是绝对是没有任何胜算。
他心中思索，不由喃喃道：“异能体？”
异能体是时空管理局经常会遇见的一类在原著盘旋，破坏原定情节轨迹的灵体。从形态上来看，那个黑影与异能体极为相似，但令他不解的是——
【异能体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
是的，小爱说的对，这等实力绝对不是一个异能体应该拥有的，异能体再怎么强大也都是界内生物，对原著之外的系统造不成太大的干涉。
这样想来，另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在脑海中滋生——它既然能中断寻幽入微，说明它能看见沈复识海里的系统？！那是不是意味着陆临仙也……
不对。不要自乱阵脚，若真被发现了他怎么还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早在降生的时候就被陆临仙弄死了。虽然应该会死的很冤。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爱，”他说道，“刚才那个东西，数据库里有没有匹配信息？”
【正在进行深度比对……】
【比对完毕，未找到匹配项】小爱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但它的能量特征与部分古老典籍中描述的“域外心魔”——界外灵有一定的相似性。】
域外心魔……他念着。若真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那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你觉得它对陆临仙的态度怎么样？”他斟酌着用词，“合作还是寄生？”
【很抱歉，我无法确定。该存在对陆临仙似乎存在某种程度的兴趣甚至是维护，但其行为模式具有高度不可预测性与危险性，本质目的无法判断。】
想到那黑影弹指间重创并“吞噬”刹止息的恐怖场景，沈复实在无法将它与“维护”联系起来。
但系统的话至少印证了一点：陆临仙和那黑影并非简单的附身关系。陆临仙知道它的存在，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召唤”它。
沈复忽然想起最关键的问题，语气急切，“对了小爱，你没事吧？”
【核心运行系统并未受损，虽然能量回路有轻微过载但已平稳。】沈复微微松了口气。
【但宿主，我必须向您汇报：在连接被强制断开的瞬间，我检测到一股极其隐晦的标记性能量试图附着在我的外层防御屏障上。其性质与那“界外灵”高度同源。虽已被主动防御机制拦截并净化99.7%，仍有极微弱的残留信号无法彻底清除，目前处于惰性状态，但不确定是否会成为未来的追踪标记。】
沈复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能彻底清除吗？”
【很抱歉，以当前权限和能力等级无法做到，小爱需要更高层面的介入。】她的声音顿了顿，【事实上，我已将此次遭遇的所有数据上传给了主神请求帮助。】
沈复沉默了片刻。系统的处理方式是最正确、最规范的，但他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浓。一个能察觉到系统存在并试图留下标记的“东西”，其危险程度已经远超常规任务范畴。
他看着地上那本摊开的史书，又想起陆临仙那双最终只剩下冰冷戾气的眼睛，以及那个嬉笑着吞噬一切的怪物。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小爱，”沈复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我有一个想法。”
【宿主请讲o(*￣▽￣*)ブ。】
“你立刻进入深度休眠状态，除了保留最基础的生命体征监测外关闭所有功能，”他语速加快，“然后利用刚才上报的契机向主神申请升级。在升级完成、确认绝对安全之前，不要主动苏醒。”
【宿主？！】小爱的电子音里少间的出现了近乎震惊的情绪波动。【在这种情况下您将无法使用任何系统辅助，这也太危险了！】
“我知道。”沈复打断它，“但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那个界外灵能察觉到你一次就可能会有第二次。它现在或许只是好奇，但下次呢？”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冒这个险。不仅是为了任务，也为了我们的安全。在啊搞清楚那东西的底细和目的之前，你必须藏起来。”
【可是您的安全……】
“我会更加小心。”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有些路或许本来就需要我一个人去走，而且你忘了吗，我可是局里的优秀员工。”
识海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小爱的声音再次响起。
【指令确认。即将进入深度休眠状态……宿主，请务必万分小心。】
随即，沈复感觉到识海中那种时刻存在的细微“连接感”骤然消失了。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
沈复独自站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但也有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从心底升起。
他弯腰，捡起那本《仙门史录·近世卷》将其合上，准备把它原本的位置。夜色静谧，夜虫嗡鸣。远处天际，一抹极不自然的赤红猛地窜起。
所有的线索和疑虑并未消失，但此刻，一场熊熊大火已急不可待地成为了新的焦点。
尖锐到变形的惊呼声、杂乱的奔跑声、法器声……由远及近一声一声拍碎了藏经阁周遭的寂静。
“着火了！不好了！不好了！灵剑阁着火了！！！”
他的手心亮起了新的纹路，来自陆临仙的感召，纹路在空中逸散开，化为只容他所见的一行字：掩护灵剑阁。
沈复猛地转头，视线锐利地投向窗外那冲天的火光。烈焰滔天，将“灵剑阁”三个字的匾额吞没大半。
无念宗灵剑阁·阁外结界
“救火！快救火！”
“水灵根弟子何在？凝水诀！快！”
“奇怪！！这火这么扑不灭啊？！快通报掌门！快去！！”
夜色如墨，灵剑阁的火光却将半边天穹映得血红。那火势诡异，火舌舔过之处寸土不生，更可怕的是，这火遇水不灭，反而愈烧愈烈，几名弟子不慎被火舌卷到，瞬间化作焦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是...是无间业火！”一位略有见识的弟子面色惨白，踉跄后退，“快退开！这火会焚烧人的神魂！”
寻常火焰奈何不得灵剑半分，可这烧的是无间业火，正是淬炼神器最怕的真火。在这漫天的火势中，灵剑们集体发出了铮鸣之声。巨大的响动混杂在一起，听上去就像是灵剑在哀嚎，求救。
千百柄灵剑疯狂震颤，剑鸣如泣。它们本是通灵之物，此刻感应到灭顶之灾，剑灵纷纷苏醒，想要破阁而出。然而阁楼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布下血色禁制，每当有灵剑试图冲出，便会被一道猩红闪电劈回。
“铮——”
一柄青玉长剑率先承受不住，剑身在火中扭曲变形，最终"咔"地一声断成两截。剑灵哀鸣着消散，化作一缕青烟被火焰吞噬。紧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
就在这片混乱的上空，一道窈窕的身影静静伫立在虚空之中。那是一名身着绛紫色纱裙的女子，裙摆飘逸，在热浪中拂动，却丝毫不沾火星。她面容娇艳绝伦，眉眼妩媚。
“啧，这灵剑阁的结界还真名不虚传，幸有大人给的驱灵令。”
她名唤“烛影”，魔尊渡凡生座下掌火使。
她微微侧首，视线穿透了层层建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光芒。尊上想要的，可不止是这点骚乱。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真正的戏码，恐怕才刚刚在另一处上演。
而她，只需确保这场“火”烧得足够久，足够旺。
指尖的火焰莲花微微一颤，分化出数点更小的火星，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没入火场之中。顿时，灵剑阁内的火焰势头再次猛涨数分，颜色也变得越发幽深诡异，引得下方又是一阵惊呼。
烛影满意地笑了笑，“闹吧，闹得再大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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