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没想到给陆临仙当贴身药奴这件事是当真的。
他被带回惊雷殿后，陆临仙把他带来了一处药库，让他把殿中药库里的药材重新整理归类，汇编成册，却半个试药的字都没提。
沈复站在药库门口，看着堆积如山的灵草毒株，一时有些恍惚。
——这算哪门子药奴？
药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幽幽燃烧，幽幽烛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房内堆满了各色灵草毒株，除了这些药材，房间里就只有一排空空的药柜，一张看上去就很硬的木板床，覆着一条单薄的毯子，上面压着一个做工粗劣的棉枕。
短短一日沈复经历了从破屋到豪宅再到陋室的巨大转折，很后悔没有在那张柔软的床上多躺一会。
“罢了罢了，总比睡柴房好。”
他暗暗宽慰自己，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房内，空气中弥漫着的苦涩药香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霎时迎面而来。
沈复挥了挥周遭的空气，气味淡去几分，便随手拿起书桌上一本药书。
《万毒纲目》？有点意思。
一翻发现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字迹倒算工整，他随便看了一页，脸瞬间黑了。
——千年人参浸泡于砒霜水七日。
“狗屁不通。”
翻到下一页又见——烈焰雄黄粉与寒冰魄等量同服，可助长修为。
沈复：“……”
系统：【……】
“此方必死。”
沈复指节捏得发白，忍无可忍，“啪”地一声重重合上册子。
他是真的为魔族未来的医道发展感到深深的忧虑了，这帮子魔修可能真的不擅长修药吧，玄天阁养的那群药修也是跟废物一样，怎么能写出这么烂的书！
但凡在无念山山脚下买本盗版的《启医杂录》看看呢！
再抬眼望向屋内堆积如山的药材，只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死在魔尊大殿呢。
废肝啊！要命啊！！！
“哗啦——”
角落传来瓦罐碰撞声，沈复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双赤红的瞳孔。
架顶端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瞳孔赤红，正冷冷盯着他。
沈复退后几步，警惕地跟它对峙了几秒，发现那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几眼，便又移开目光，眯着眼睛趴着休息了。
沈复：“……”
确认无虞后，他默默转身继续整理药材。
--
在惊雷殿的日子比想象中平静。
陆临仙极少露面，偶尔出现也只是冷冷扫一眼药库的进度，然后转身离开。
沈复渐渐摸清了规律——陆临仙似乎对毒术格外执着，药库里七成以上都是剧毒之物，剩下的三成则是解毒的奇药，但大多搭配古怪，甚至有些根本就是相克的组合。
“你说小临子没事研究那么多毒药干嘛？”无聊的时候沈复一边整理药书一边跟小爱闲聊。
【不清楚欸，会不会跟他中的毒有关呀。】
沈复想到刚穿越回来的时候小爱就告诉过他这件事。
提笔写字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沈复苦笑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继续安静地比对着药籍整理药书。
指尖抚过一株暗紫色的灵草，作为时空管理局的优秀员工，沈复对任务世界的各类设定自然有费心了解。
他对这株药材很熟悉，这草名为“断魂幽兰”，药性极强，能辅助其他灵草入药，激发更强的药力，但是若与“寒心莲”同用，却会激发出某种阴毒。
而一旁的《万毒纲目》标注着：“断魂幽兰”，可佐各类灵草入药。
沈复：“……”
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但是”后面的内容才是重点。
他思索片刻，取来朱砂笔，在所写药书“断魂幽兰”上画了个圆。
--
当晚，沈复被雷声惊醒。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狂风卷着枯枝拍打窗棂，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冷汗浸透里衣，窗外紫电撕开夜幕，他猛地坐起身，胸口莫名发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意识。
不对劲。
他披衣起身，推门而出。惊雷殿内一片昏暗，原本守夜的侍卫和仆从全都不见踪影，唯有长廊尽头陆临仙的寝殿亮着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他心头一跳，猛地推开门——
殿内一片狼藉。
案几翻倒，书册散落一地，烛台滚落在地，火焰已经熄灭。
陆临仙倒伏在床榻旁，白发凌乱地铺散在地，一只手死死攥着心口的衣襟，指节泛白，青筋暴起。他外袍散开，露出狰狞的创口，男人胸口的皮肤竟无一块好肉，疯狂地，止不住地往外渗血。
沈复呼吸一滞，快步上前，伸手去扶他：“尊上？！”
陆临仙猛地抬头，他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眼神却是涣散的，像是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唇边溢出一丝暗红的血，声音低哑破碎：“……滚。”
沈复大惊，扣住他的手腕，指腹在瞬间按上脉搏。
怎么会这样？！
陆临仙脉象紊乱如沸水，仿佛体内有一股莫名的乱流在肆意冲撞，搅得生机全乱。
【陆临仙自从回来之后就中了一种罕见的毒，每隔两个月都会变得非常虚弱，筋脉寸乱。】
沈复突然想起了刚回来时小爱对他说的话。
他眸光一沉，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翻倒的药柜上，
那里散落着几个药瓶，其中一瓶滚到了他脚边，瓶塞已经脱落，里面空空如也。
陆临仙服过药了，但没用。
或者说……药不对症。
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无法根治，找到一些缓解的方法也是好的。
他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就要去药库，却被一股巨力猛地拽住手腕，整个人踉跄着跌回去。陆临仙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他。
“……”
没有说一句话。
沈复一怔，低头对上他的眼睛。
赤金色的瞳孔里，除了痛苦，还有一丝近乎执拗的……不安？
沈复沉默片刻，最终缓缓坐回他身旁。
“小爱，积分能不能换点灵力。”
机械的声音在灵海中回荡
【欸，您确定吗？】
“确定，有多少换多少。”
话音刚落的瞬间，原本平静的灵海顿时出现一股平和的暖流，温暖的灵力如流水冲刷过经脉，沈复的指尖亮起微弱的金光。
他泛着金光的指尖轻轻抵在陆临仙心口，灵力瞬间如涓涓细流渗入狰狞的伤口，但还是不够。
太弱了，太少了。
在触及筋脉的瞬间，那点微弱的灵力瞬间被狂暴的乱流排斥开。
沈复冷哼一声，连带着遭受反噬，嘴里霎时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但他仰头将吼间腥甜咽下，随即深吸一口气，指尖金光更盛，灵力如春风化雨般渗入陆临仙的经脉。
灵力不断地渗入，又不断地被排斥，反噬接来不断地袭来，可沈复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深入几分。
“唔……”
陆临仙闷哼一声，突然暴起将沈复按倒在地。沾血的双手死死掐住沈复咽喉，翻涌着混沌的杀意。
“尊上…是……是我。”
他在窒息边缘艰难抬手，残余的灵力顺着染血的指尖化作点点细碎金芒，执拗，平缓，温柔地治愈着他的创伤。
暴动的灵力突然一滞。
沈复趁机翻身将人压制，他痛哼一声，强行运转灵力回流的法决。
只是这具身体还是不太争气，心脉炸裂般的疼痛瞬间袭来，他这次倒也咽不下血了，任由猩红的鲜血从嘴角留下。
不惜耗费心血，拼死只为多换来一丝灵力。
此刻掌心金光大盛，这次他不再温和疏导，而是以身为鞘，将肆虐的乱流尽数引渡己身。
经脉传来刀剐般的剧痛，嘴角鲜血不断溢出，他疼得几欲昏死，却还是将呜咽尽数在齿间咽下。
“你……”
陆临仙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像是终于从混沌中找回一丝清明。
他想挣脱却被更用力地按住，眼前染血的嘴角扯出个笑：“别动。”
他的动作瞬间滞住了。
灵力仍在持续不断地涌入，轻轻抚平他躁动的灵气。
好熟悉，好舒服，好困……
……他慢慢合上了眼。
沈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两指并拢，点触他眉心，用离心咒消去了他的记忆。
确认他的气息彻底平稳后，他才缓缓收回灵流。
他强撑着站起身，却痛得险些跪倒在地。
只能再次咬紧牙关，扶着床沿稳住身形，喉间再次涌上一股鲜血，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
他强忍着疼痛，正欲挺起身子离开，却被微凉的手攥住了手腕。
他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陆临仙依旧闭着眼，只是眉间紧蹙，苍白的唇微微颤动，似是在无声地呢喃什么。
他下意识俯身去听。
“……师尊……”
“……师尊……疼…好疼…我好疼……”
那声音极轻，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中飘来。
罢了。
已经够痛了，就这样吧……
他颤颤地伸出手，向自己眉心一触，随后无力地倒在地下。
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了。
雨声渐歇，乌云散开。
本集是牛马打工人小沈和他突然发病的徒弟
怎么感觉重生后师尊一直在受伤?
审核员放过我吧！
只是单纯地渡灵力疗伤而已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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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就业须谨慎，药奴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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