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岛的雨,总是带着海腥味和呜咽。
梁星愿跪在粗糙的玄武岩墓碑前,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单薄的黑色外套上。家人的棺木刚刚入土,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雨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凉。
墓碑上甚至没有照片。一个默默无闻的洛青岛海女,死了就像一滴水融回大海,激不起半点涟漪。
就像她那据说早已葬身鱼腹的姐姐,梁芯。
指尖抠进湿润的泥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是来自泥土里的碎石,而是从指骨内部迸发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强行撑开她的骨骼,要破皮而出。
她猛地抽回手,瞳孔骤缩。
她的右手食指的第一个指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白、僵硬,如同粗糙的、了无生气的石头。那诡异的灰白色还在向上蔓延,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在石化皮肤下狰狞地凸起,剧痛几乎要劈开她的天灵盖。
“呃....”她咬紧牙关,喉咙里溢出痛苦的闷哼,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剧痛的右腕,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非人的异变。
视野开始模糊,雨声和海浪声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耳鸣,以及一段被深埋的、血腥的记忆碎片——
冰冷咸腥的海...狰狞的货轮船体像山一样压下.....一个女人凄厉的呼喊:“妹妹,跑!永远别回——”
呼喊戛然而止,突然出现另一只手,戴着黑手套,优雅却无比残忍地,将那个女人推过船舷栏杆,坠入漆黑翻涌的大海……
坠落的瞬间,那个女人回过头来,模糊的视线对上她的....那是....姐姐.....
“啊!”星愿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鬓角,石化带来的剧痛和记忆的冲击让她几乎虚脱。右手的石化在蔓延到第二指节时,终于暂时停滞,但那死寂的灰白色触目惊心。
她颤抖着试图蜷起手指,却只得到僵硬和更深的痛楚。
一把黑色的伞,悄无声息地遮住了她头顶的雨。
星愿悚然一惊,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剪裁一丝不苟的猩红长裙、画着浓妆的年轻女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面容刻板得像大理石雕塑,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雨水顺着她伞沿滴落,在她红色的高跟鞋边溅开水花。
“梁星愿小姐?”女人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宣读一份乏味的文件,“节哀。”
星愿的心脏猛地一沉,警惕地看着他。她不认识这个人,但她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女人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名片,边缘烫着暗金色的繁复纹路,像某种家族的徽记。他递名片的动作标准得像礼仪教科书。
“厉氏集团,诚邀您一见。”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星愿那截石化的、试图藏起来的手指,“或许,有一份工作能解决您目前的。。。困境。”
星愿没有接。海风卷着雨丝吹来,她闻到名片上极淡的、昂贵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另一种更诡异的味道——像是。。她刚刚咳出的、带着微量石化粉末的血沫的味道。
她的瞳孔微微颤抖。他看到了?他知道什么?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她声音干涩,试图保持镇定。
“您会明白的。”女人的语气不容置疑,上前走去将名片轻轻放在湿漉漉的墓碑上,裙摆随着微风荡起里面露出森森白骨,她用碎石压住名片,“不知道该叫你梁芯,还是星愿,你和厉氏逝去的夫人长的一模一样。”
夫人?逝去的夫人?
星愿的脑海瞬间闪过奶奶偶尔提及的模糊话语——关于她那美貌的姐姐,关于a市不可及的财阀,关于一场讳莫如深的海难。。。。
名片上,只有一个烫金的英文名“Brenda”,和一串电话号码。
雨更大了。女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去,黑色的伞像幽灵般融入雨幕。
星愿的目光落回墓碑上的名片。暗金色的纹路在雨水浸润下,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冰冷的金线,缠上她的咽喉。
她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指尖尚未触及名片,一阵海风吹来,将名片掀起一角。
名片背面,靠近边缘的位置,沾染着一点极其细微的、不仔细看绝对无法发现的——灰白色的粉末。
正是她刚才剧痛咳出,又慌忙擦拭掉的石化碎屑。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是偶然出现。她从一开始,就看透了她最深的秘密。
过了几秒,星愿就像渔夫感觉到鱼线恐惧代替了兴奋,她强压着激动,走近玄武岩墓碑,像告别又像庆祝胜利般低声呓语到“ 之文,鱼上钩了‘
她目光低垂仔细的端详着烫金名片,边打电话边在心里无声呐喊“厉氏集团,你掠夺海岛资源,将海女赶尽杀绝,我一定要竭尽所能还无数惨死的海女一个公道‘
厉氏集团在洛青市的别墅,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一座现代化的堡垒,矗立在悬崖之上,俯瞰着躁动不安的墨色大海。
星愿被管家引着,穿过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回响的冰冷走廊。墙壁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是咆哮的风雨和阴沉的海天,仿佛整个建筑都漂浮在世界的尽头。
书房的门无声滑开。
暖黄的壁灯,燃烧的壁炉,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和高级威士忌混合的醇厚气息。与外面的狂风暴雨相比,这里温暖、奢华,却透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压抑。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挺拔,裁剪精良的深黑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他带着黑手套的手里端着一杯猩红色的酒液,正静静看着窗外海浪拍碎在礁石上,化为惨白泡沫。
仅仅是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厉总,梁小姐到了。”管家恭敬地禀报,然后无声退下,关上了门。
男人没有立刻转身。
星愿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沁出冷汗。她强迫自己站直,目光快速扫过这个空间——昂贵的波斯地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以及。。。书房中央,那张庞大得有些夸张的黑檀木书桌。
书桌上异常干净,只放着一个水晶烟灰缸,和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不,那更像是一把冰锥,锥尖在壁炉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终于,男人缓缓转过身。
星愿呼吸一窒。
他皮肤惨白,五官深刻,下颌线锋利,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脖颈上用金链栓着一把匕首碎片,闪闪发光,但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窗外的夜海,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精准的解剖刀,缓慢地、一寸寸地剥离她的伪装,审视着她的骨骼与灵魂。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种沉默的压力比任何诘问都更让人恐慌。
星愿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想起墓碑上的血字纸条,想起姐姐坠海的身影,想起那截石化的手指。她必须伪装下去。
她微微垂下眼睫,努力模仿着资料里看到的、那位已故夫人梁芯温柔怯懦的神态,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一个完美的、受惊的替身。
厉宪海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他放下酒杯,走向书桌,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支冰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梁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因为...我和您的夫人长得很像。”星愿小声回答,声音刻意放得柔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像?”厉宪海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不仅仅是像。”
他忽然抬手,冰锥的尖端正对着她:“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未竟职责的。。。替代品,也可能你就是她。”
就在这时,书房一侧的暗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西装、满脸惶恐的男人被两个保镖拖了进来,嘴里塞着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星愿的脸色瞬间白了。
厉宪海却看也没看那个男人,目光依旧锁在星愿脸上,像是在给她进行一场实时教学。
“公司的规矩,背叛者,要付出代价,这些你都没忘吧”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沉!
“噗嗤——”
那支冰锥精准无比地、干脆利落地刺穿了叛徒的手掌,将他死死钉在了坚硬的红木地板上!
鲜血瞬间涌出,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暗红。男人痛得浑身痉挛,眼球暴突。
几滴温热的、黏腻的血珠,溅上了星愿纯白色的裙摆,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刺目惊心。
星愿浑身僵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才没有失态惊叫。
厉宪海松开握着冰锥的手,拿起桌上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根本没沾到血的手指。然后,他走到星愿面前,俯身。
他靠得极近,冰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另一只手拿着那块丝帕,极其轻柔地擦拭她脸颊上被溅到的一星血点。
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如同冷血动物。
“怕了?”他凝视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起一阵战栗,“以后,你会习惯的。”
星愿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在威胁她,更在驯化她。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掩饰他的残忍和掌控欲。
擦拭的动作停下,他的拇指近乎狎昵地蹭过她的下唇瓣,眼底深处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稠的暗色。
“管家会带你去房间。”他直起身,恢复了那种冷漠的疏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你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房间极大,极尽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私人海湾,此刻被雨幕笼罩,一片混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空置太久的、混合着昂贵香氛和尘埃的味道。
这里的一切,从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珠宝盒,到衣帽间里数不清的高定礼服,都属于另一个豪门贵妇。星愿像一个闯入者,一个拙劣的模仿者,被塞进了另一个女人的壳里。
管家面无表情地交代完注意事项,留下一个“有事按铃”的冷漠眼神,便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星愿强撑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脸颊被厉宪海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她摊开右手,那截石化的手指在房间柔和的光线下,更显诡异。痛楚仍在隐隐作祟。
她必须找到线索,关于姐姐,关于厉氏,关于无数海女惨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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