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是个方向感很差的人，一条路我走上两三遍，再走第四遍还是容易出错。
黎项原和我相反，他方向感极强，一条陌生的路，他甚至能凭直觉走对。
因为这事儿，我没少被他嘲笑。
那天去了一处农庄骑车游玩，忘记是为什么吵架，我们俩相对无言。
沉闷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着，仿佛没有尽头，我厌恶这样的感觉。
我们骑车骑到一条分叉路口，他看了我一眼，用眼神提示我跟上，然后率先骑上那条道路，又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忽视他的眼神，等他把头转回去了，我就骑上分叉路口的另一条路。
我不想再与他同行。
我想快点结束那样的气氛，如果结束不了，那我选择逃避。
我不知道我骑的这条路通往什么地方，说实话心里有点杵。但转念一想，我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实在不知道还可以问路吧。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一直往前骑。
然后我听到黎项原大声喊我的名字。
“楚年！”
“楚年！”
“楚年——”
黎项原的声音又高又急，叫得我心乱如麻，总有种出了坏消息的预感。
我猛地刹住单车，身子随着惯性往前倾，我用力按住车把稳住身形，迅速转头看，只见黎项原一脸心急如焚。
他骑到我面前，却是不说话，胸膛不断起伏，一直在吸气呼气，调整紊乱的呼吸。等他气息趋于平稳后。
他才问：“为什么走这条路？刚才不是让你跟我走那条路吗？”
他的语气略微生硬，毫无感情。
我也用平淡的语气道：“我想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
他气急：“这条路是错的！”
我看见他着急，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我很淡定地说：“没有哪条路是错的，只要能到达目的地，怎么走都对。”
他说：“这条路是绕远路，等你走到目的地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我点头：“那就猴年马月啊。”
沉默。
又是一阵沉默。
“我先走了，晚点见。”我没有好脸色，毫不犹豫地踩上脚踏板。
沙沙沙……
单车车轮滚过泥泞小道，窸窸窣窣的声响接连不断，我看着地上的沙砾，心事重重，我最不愿意和黎项原吵架。
跟最好的朋友吵架，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好，说什么话都太别扭。
沙沙沙……
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头随便看了一眼，意外对上黎项原的目光，没想到他一直默默跟着我。
我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该笑。
黎项原看出来了，他无奈地道：“骑啊，不是要骑到猴年马月吗。”
“这条路不是错的吗？”我望回前方，慢慢蹬着自行车，把声音提高了，“错路你也跟上来，到时候别怪我！”
“你不想走对的路，我有什么办法！”他也用同等的音量回我。
然后我听见他笑了，我也哈哈地放声大笑，远处围栏有几声狗叫，像是在附和我们的笑声，很热闹。
朋友一起笑了，就是和好了。
13
我的成绩一直比黎项原好。
那次期中考结束，语文成绩最先出来，我和几个同学刚冲进办公室，就见语文老师的位置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语文老师看着我，对同学笑说：“你们不是老问谁第一吗，喏，第一来了。”然后又对我笑：“不错啊，又是班第一。”
前边同学齐齐转头，好多目光投向我，那些目光里有羡慕、有好奇、有漫不经心。虽然一时的好成绩并不代表什么，但被这些目光注视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高兴，起码自己还算有优点。
第一在我意料之中，但第一的分数在我意料之外，比上次低了近十五分。
我们班是个名副其实的差班，所以拿到班第一，其实不用多高的分数。
我去看级排名，果然跌了不少。
我不知道理综分数怎么样，反正语数英这三巨头科目，在我心里份量极其重，只要一个跌了，我就觉得不够稳当。
成绩意味着未来，未来涵盖了金钱、名利、成就、社交圈……所以只有成绩好，才能有不错的未来。当时学校是这么说，那我们当学生的自然也就这么信。
我一想到未来，我就迷茫。
所以这起起伏伏的语文成绩，就像一颗深埋已久的地雷，不知道高考那天，我是能成功避雷，还是一脚踩雷。
语文，太玄学了，真的。
我有些郁郁寡欢地离开办公室。
黎项原正趴在栏杆处，望着天边的彩霞。傍晚时分，我们都喜欢待在走廊，外面的天空总是变幻多彩，醉人心魂。
似乎只有校园的天空才这么美。
黎项原见我神色不济，一把搂住我的肩，“臭着一张脸给谁看？”
“语文考砸了。”我拖着声音说。
“啊？出成绩了？”黎项原一脸状况外，松开我就往办公室走。
我站原地等他。
他回来，站回刚才的位置，“我考的还不错这次，你考多少？”
他报完分数，我也说了我的分数。
他听完，抿着嘴不耐烦地捶了我一拳，“我还以为你真考砸了，最烦你们这种考的好的天天喊考砸，真的装逼。”
“我是真觉得考砸了。”我认真说。
“行了行了行了”，他好像翻了个很轻的白眼，“以后再不问你分数了。”
“我们俩能一样吗？”我被他那一副受不了的神情惹得恼火。
“怎么不一样？考的不都是语文，不都是同一份卷子？”他呛道。
“水平不一样”，我说话也不客气，“你什么水平我什么水平，我这分数对你来说算高，对我来说就是退步。”
我又说：“参照物也不一样，我跟你比，我当然考得好，我要比肯定是跟年级第一比，跟你们差的比那不是越考越差？”
“说完了吗？”黎项原带着一丝嘲讽的淡笑，“说完我回班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我站在走廊吹晚风。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很早以前，他对我的一个评价——说话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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