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重重的呼了口气,从一个疲惫的梦中醒来。
梦里,他抱着一束芍药,一遍遍的跑过长街,那没有尽头的长街,就像两人永远不可能接近的距离。
萧若缓慢的将衣服穿好,腹中的饥饿感让他顾不上已经完全散落下来的头发,拿起地上放着的食物大口大口的吃着,望向那略显局促的窗口,外面只有零散的几颗星,却异常明亮。
他轻闭双眼,感受着从那吹来的风,是那样的温和自由,又到了夜晚,灵仆还会来找我吗?可他找不到我了。
“新来的,少吃点,否则一会儿吃得多,吐的更多。”一个声音从隔壁传来,那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好像风穿过千年巨树,摇曳的树干发出沉闷的吱嘎声。
“是谁?”萧若慌忙咽下口中的食物问到。
“灵笼的发明者,希望你一会儿不要骂我骂的太狠。”那声音说到。
萧若拿着食物,向墙壁靠了靠,那声音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那是石墙上的一处狭小的缝隙。
萧若:“灵笼是什么?”
“分离灵体的笼子。”那个声音答到,“无论你是什么,他们都会把你的灵从身体中剥离出来,关进这里的都是要做灵笼观测的可疑…东西,所以,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萧若:“他们怀疑我是饲鬼者。”
“哦!”那声音没有任何情感的叹了一声,他见过的实在太多,无所谓都是什么东西了,在他进灵笼之前,有个人说说话总归是好的。
“可我不是。”萧若接着说到。
“是或不是,观测之后,就有结果了,不管你是异灵、邪灵还是饲鬼者都逃不过灵笼的观测,若你不是,还是有机会出去的。”老人说到。
可我是,异灵。萧若心中掀起一个巨浪,这下,就连自己是什么都瞒不住了,阴行司不会放过自己的。
“那您为什么关在这?”萧若对着缝隙问到。
“我!”那声音笑了几声后说到:“我是人,我自己想呆在这儿的,小家伙儿,想听个故事吗?”
萧若已经听了不少故事,寒渊雪隐的故事,宫大人的故事,诗人的故事,江闻道的故事,不过他觉得可惜,还没有听更多白司卫的故事。
“您请讲。”萧若柔声说到,他知道自己想不想听是次要的,但他们一定想讲,那就听听也无妨。
而这个故事,老人几乎给每一个进到这里的人都讲过,一遍又一遍撕开血淋淋的伤疤,他不为这些人能说些什么让他好受的话,或是痛斥他一顿,他就是想讲,关于他那六个徒弟,他不想他们被忘记,让世人记得他们的死,记得他的错,仿佛自己受的折磨越多越好。
“小家伙,你的天赋是什么?”老人先是问了一个问题。
萧若:“不知道。”他只听岚哥哥讲过关于赋的事情,不是每个人此生都能激发出来的。
“你的赋还没有激发。”老人道。
萧若:“是的。”
“嗯,其实,普普通通也是不错的。”老人继续说到:“人生是一个寻找的过程,只是有时候,我们迫不得已的想要早早看到结果,特别是在这里,一旦开了天赋,你的进步就会比别人更快,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萧若并不是很明白老人想说什么,但他大概知道拥有赋的人很厉害,那是阴行司中极其重要的一门课程。
“每个人都有天赋,阴行司中的赋其实也差不多,就像有人很擅长画符,有的人擅长练武,有的人擅长咒诀。”
萧若:“有的人很擅长讲故事。”
听到这话,老人笑了两声,他知道小家伙在说他。
“是这个意思,找到这个赋,就是找准了一个方向,修行的进度就会很快,一开始阴行司的灵业灵徒们激发赋的方式,就是多猎灵,多历练,很多人都是在执行形形色色极端任务时,在面对危险的状态下发现的,那是一瞬间的生存选择,可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才找到,那还是在很幸运的情况下。”老人慢悠悠的说到,然后停顿了一下。
“我在听。”萧若说到,他们隔着墙,只有声音的传递,萧若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谢谢你。”老人笑了笑,他觉得小家伙是很懂人情世故的,他继续讲了下去,“而我简单的将其理解为人在濒死的时候,出现的保护机制,你想人在死前,摒除一切杂念和纷扰,最后保留的一定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一个人扁舟渡河,需要向水里丢东西减重,丢到最后的剩下的一定是他最需要,最宝贵的。”
萧若:“也可能是他忘记的。”
“哈哈,你说的也对,也许天赋早就出现过,只是在阴行司统一的训练中渐渐忘记了。”老人继续说到:“我花费十几年光景打造出了灵笼,就是想要通过模拟濒死的状态,激发出人们的赋。可惜我过于自信了,害了我那六个可怜的徒儿,他们很优秀,皆已达到了即将升为灵司的程度,只是迟迟还没有激发出天赋,于是他们成了灵笼的第一批实验者,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小幅度的激发,可随着显著效果带来的利好,人的**也随之膨胀,在一个雷雨交加之夜,他们一起启动了灵笼,并倾动了全部灵力,又无人护法,最终因为损耗过大,激发出赋的同时,灵墟尽毁,虽然及时终止,保住了灵体,却也变成了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萧若听着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觉得结果可能远比这严重,于是问到:“后来呢?”
“很少有人能接受突然从万众仰望跌落谷底,其中四人当即便跳下了阴行台,血溅当场,只剩下了大师兄和小师妹。”老人说着哽咽起来。
“因为失去灵墟,变为普通人?”如果可以,萧若也希望自己能变成普通人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嗯,你知道,那意味着他们几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对阴行司来说,就成了无用的废人。”老人十分惋惜的说到。
“那剩下的大师兄和小师妹呢?”萧若问到。
“他们二人那时刚刚结为夫妻,因为顾念对方才没有做下傻事,不过后来还是因为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便决定一起进入血雾探查,从此,再也没能回来。”老人绝望的说着。
萧若:“或许他们还活着。”
老人:“也许吧!”但他知道那只能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希望。
“有了赋,即使不在阴行司,也会生活的很好,我认识的人中,有一位九郎,他不在阴行,也无灵墟,但却很有天赋,他会梳很漂亮的头发,会绣很美的发带,会化很多不一样的妆容,他很厉害。”萧若说到。
老人听后却道:“可你这位朋友的赋,在阴行司可没有什么用处。”
萧若觉得此话有些偏颇,他不解到:“赋始天然,不该只在这里,若阴行司的赋,只针对制服邪灵异体,那便有了有好坏,强弱之分,在这些限制下,每个人的赋也变作了对他们本身的缚。”
有用没用,好还是不好,只是就环境来说,由阴行司而定,这实在有违天道。
“若一个人的赋就是无论在哪都能睡的很好,无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呢?就算没有赋,只要活在天地间,就能乐得平庸自在。”萧若觉得这才是神对世人的望,而世人,似乎总是给自己设下很多限制,自此画地为牢。
听到这里,老人也沉默了,自己在这里想了几十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悲惨的故事,始终没能明白,害死徒弟的不是他亲手打造的灵笼,而是他日日悉心教导,耳提面命,给他们的精神打造出的另一个囚笼。
“老人家,老人家~”萧若轻唤了两声。
隔了良久,老人才低低的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那,您知道白司卫的赋吗?他叫白宿。”萧若说出了名字,因为他怕这里有很多白司卫。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还是想听到一点关于白司卫的故事,哪怕只有一点点。
“白宿?”老人沉思了片刻:“你是他抓进来的?”
萧若:“不是。”
“那你们是朋友?”
萧若想了想,还是无法确定,而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和白宿有任何关系,只低沉道:“也不是。”
“哦?”老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但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你说的这位我知道,是九司非常出色的鬼监。”老人想起了那个一言不发的小家伙儿,还有一段尘封的记忆。
老人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开口说到:“他的赋发现的很早,也是在十年前的灵笼观测时激发出来的。”
“十年前?”萧若记得白宿是十二年前来的阴行司,为何十年前会对他做灵笼观测?
“嗯,没错,没错,我记得……他好像原就是阴行灵学,不知何故失踪了半年,后来,白云峥在血雾边缘将其带回,那小子虽还保留着阴行所学技法,却失去了之前所有的生平记忆,不过阴执给他做了几百次的灵幻测试,显示都没有问题,只是他们还是担心这孩子有异……”老人说着,停顿下来。
接着,叹了口气又说到:“而那时正巧灵笼刚刚进行改造,用作分离灵体观测使用,便拿他做了初次试验,他只是恰好在副作用下激发出了天赋,那次试验很危险,因为他刚刚激发的驭兽之赋十分强大,且还不会控制,那一瞬间便引来了万兽围城,无数飞鸟围攻了阴行台,不过嘛,这小子最后也算因祸得福,观测无异,还激发了天赋,便留在了阴行司,最后,还成了白云峥的徒弟,要说这命啊,真是不信不行~”
老人感叹着命运的不同,有的人似乎出生就占尽天机。
萧若不道知白宿曾失去了十二年的记忆,他喃喃道:“他从没讲过……”
老人却道:“这没什么好讲的,孩子,一个不知来处的人,孤独的在阴行司长大成为执刀者,他唯有的,只是那些冷血无情的九司准则,你还指望他能有多少感情?”
这句话击中了萧若那颗本就纷乱的心。
不是的,白司卫有感情,他的感情比别人的更多,更深。
萧若想起秘案室中,白宿递给他的那本阴学册。
他那时是想告诉我的,他想把自己的全部,都告诉我的……
想到此处,他的眼底又开始发酸,一个可怕的猜想油然而生。
小紫烟,平等的致郁每一个人,哈哈哈~
有没有人跟我说说话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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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灵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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